“早知道不來了,一見到你就給我找活幹!”冼牧川憤然罵了幾句,也隻能悻悻離去。
待屋内隻剩二人,韓穗上前施禮開口:“攪擾大人了,聽冼公子說,我昨日出城背的挎包在大人這裡,是以冒昧前來取回。”
方湛擱下茶盞,示意她落座,開口卻不提挎包之事,隻道:“你腿上有傷,不該在家裡靜養麼?”
韓穗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此問,卻聽他又道:“既然來了,不如幫我個忙。”
“大人請講,民女必盡力為之。”
她這句應答中的恭順之意,不禁讓方湛頗感意外,不過他未作多想,擡手摁了摁太陽穴,閉目道:“昨日你救下的那個李家大郎,名叫李松,我翻了他的案卷,得知其家人自去年春便報了失蹤,但官府一直未曾找到,如今突然出現在廢棄礦洞中,不由讓人猜想這背後曲折。”
李家大郎的姓名,韓穗還是第一次聽說。早在她來雲州之前,李大郎就已失蹤,鄰裡之間的交往中,她隻知道,李氏夫婦因大兒子的意外一蹶不振,對唯一的小兒子李老二看管愈嚴,就算在門前胡同玩耍都要讓他手牽一條大犬。
“昨日因你受驚,我未曾多問,”方湛緩緩睜眼,“現下既來了,不如說一說你在榆水坡發現李松的過程。”
“是。”韓穗便把她與華叔是如何發現并救出李松,以及與他的對話内容一五一十道來。
方湛慢慢回溯整個過程中的疑點:“如此說來,張金龍将冼少監綁架至礦洞中,意外被李松撞見,張金龍想要追殺他,卻被他逃脫,在其力竭之時恰好遇到你們,這才獲救。而聽李松的言語,應是認得張金龍的,并且甚為害怕,這是為何?”
他眉頭緊蹙,為清俊的面容籠上一層冷肅:“李松知道礦洞中有炸藥,可見對礦洞很是熟悉。可卷宗上記載他失蹤于城内,為何一年後會出現在城外廢棄的礦洞中?”
“這些疑問,大人直接去問李松不就行了,”韓穗突然神色一變,“難不成他..….”
“他性命無憂,”方湛知道她在聯想什麼,适時截住,“隻是無論誰問他話,他都隻字不說。聽聞你與李家是鄰居,你又救了他,所以想讓你去試試。”
“我兩家是鄰居不假,但我與李松本人卻從未有過交集啊。”韓穗的遲疑不過一瞬,随即想到自己那個“求全”大計,立時換上一副堅定的口氣:“不過為了大人,我願意前去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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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昨日靈岩寺醫僧的救治,李松已然脫離生命危險,隻是身體虛弱至極,需要慢慢調養。
方湛因懷疑他與張金龍相識,便将他當成一條重要線索帶回府衙,找了間房給他,又讓其家人前來伺候。
得知此事的韓穗撇了撇嘴——姓方的辦案可真喜歡把人扣在衙署。
李松養病的廂房就在監獄外那一排值舍中,守在門口的差役一見方湛帶人前來,立刻為他們開門。
屋内,李家夫婦正在榻前給失而複得的兒子喂水,看到韓穗進來,二人撲通就跪,老兩口哭得涕泗橫流,聲聲感謝眼前人為他們找回了兒子。
韓穗忙上前攙扶:“我不過是意外發現了他,終歸還是您家大郎福大命大。”李氏夫婦起身後,她又道:“隻是關于大郎失蹤的事,官府需要問個明白,也好平案不是?”
“唉,”李母回頭看了眼榻上虛弱的兒子,搖頭道,“也不知他究竟經曆了什麼可怕的事情,連我這個做娘的都問不出來。”
“我在榆水坡找到他時,他還向我提供了兇犯擄走少監大人的線索呢,也算立功了,”韓穗抱着希望道,“要不由我單獨問他,或許他肯說些什麼。”
方湛與李家夫妻俱退到屋外,此時日已高升,在天井内投下一方凜冽寒冬中稀有的暖輝。
他步入日光中,極目眺向天邊一爿蓬雲,一面試圖放松筋骨,一面卻在腦中不住地拼湊種種信息。
對張金龍的連夜審問收效甚微。此人曾在玄英衛供職,後又被田青收為死士,遠比此前那個隻知貪财怕死的葉陽縣小吏難以對付,不僅要想法子撬開他的嘴,還要提防其尋機自盡。
不過提審張金龍的困難他早有預見,讓他意想不到的卻是,如今一個失蹤一年多又被尋回的普通人居然也緘口不言。
半柱香的功夫後,韓穗推門而出。她走向方湛,搖了搖頭,無奈道:“他對我也什麼都不肯說,我問了他幾個問題,他表現得似乎很是害怕,我以為他是怕張金龍,就說張金龍因為殺人已被下獄,不足為懼,可他仍舊怕得捂住了腦袋。”
李母聞言又是一番流淚:“真不知我兒究竟經曆了什麼,好好的孩子變成了這樣……”
韓穗垂眸略作思索,突然問向李家夫妻:“你們可還記得李松失蹤前有什麼異常之處?”
李母拭淚回憶道:“松兒自十六歲起就在東城一家藥鋪做事,他性情雖内向但卻沉穩,過去四五年間無論刮風下雨,都是卯時離家辰時歸家。可是自從他後來結交了一個朋友,就時常在外面混到很晚才回家,問他去做什麼了還會生氣,隻說與朋友吃酒。”
“他失蹤那日,出門前特意叫我們晚上不用留飯,他要與朋友吃酒,所以到了深夜他還未回來,我們也未放在心上,直到第二日太陽落山他還沒回家,我們察覺不對,四處找不見他,這才慌張報了官。”
韓穗問道:“你們可知道他那個朋友是誰?”
“知道,”李父笃定道,“就是南城古寶閣郭掌櫃的侄子郭大牛。”
“郭大牛?”韓穗與方湛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