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裡蔣宸為所欲為,似乎從來不會被這些世俗的規矩綁住手腳,但即便自由如他,也還是有這樣普通又尋常的困擾。
我一下子覺得有點好笑起來。
蔣宸往廚房的方向走去,沒過多久,就端着一碗意面放到了端坐在餐桌前的我跟前。
一大早就吃意面,确實講究。
本想說些阿谀的話,誰料蔣宸像料到了我會開口一般搶了先,“看到冰箱裡這個肉醬快過期就做了點,将就吃吧,反正吃不死。”
那一瞬,我覺得自己嘴裡的面不香了。
蔣宸應該是在我之前就吃了早飯。他坐在距離我兩個座位的椅子上,單手托着下巴刷着手機。
這個動作配合一身黑色的薄大衣襯得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憂郁氣息,完全想象不出來這個人前一天晚上因為感情糾紛和幾個女人扭打在一起。
眼睛不受控制地四處張望,手卻非常誠實地依靠本能将食物不停塞入嘴裡。我看到蔣宸刷着手機的手指頓了頓,随後擡起眼看向我。
“啧。”他往旁邊移了兩個座位,一手抽着桌上的紙巾,筆直地怼向我的嘴角,“多大的人了,吃個飯吃成這樣。”
蔣宸的動作有着和他嫌棄的表情截然相反的輕柔,我凝視着他看向我嘴唇的視線,嗓子幹得有些發癢。
我沙啞着聲音問:“每次回去家裡都催婚,不覺得煩嗎?”
說完,我便開始問自己,我究竟想從蔣宸那裡得到什麼答案?依我對他的了解,他當然會說覺得煩,這才是符合他的性格,也是符合絕大部分現實狀況的。
但是,有一瞬,就那麼幾秒鐘,我好像期待着某些奇迹,比如他說,也不覺得煩,比如他說,安定下來也沒什麼不好。
但他隻是随手将紙巾丢在一邊,起身道:“習慣了。”
“你就沒想談一個讓家裡人放心嗎?”我用叉子反複戳着餐盤,發出刺耳清脆的聲響。這話不像是我會說出來的,尤其是對着蔣宸。
蔣宸走了半路回過頭來,表情詫異地就好像在看一個突然出現在家裡的陌生人,像是為了掩飾尴尬一般,我隻好找補着:“哪怕是找一個假扮也好啊,這樣不就能糊弄過去了。”
話音未落,我便歪過頭觀察着他微微轉向我的側臉所流露出的表情,但一無所獲。
蔣宸走到冰箱前拿出一罐無糖可樂,在“呲”的一聲後仰起了頭。
我的視線還沒有從他滾動的喉結出抽離出來,蔣宸的嫌棄便毫不留情地降落在我的耳邊,“黎早,你是不是真的偶像劇看太多了?”
我隻好苦笑一聲,“我就随便說說嘛!不行就不行呗......”
他冷笑,“說不定可行。”
“?”
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我看男人心才是真的難以捉摸。不知道短短的幾秒鐘蔣宸的内心究竟發生什麼翻天覆地的轉變,至少他現在的表情看起來,像極了初中時期那些想要實行惡作劇的男同學。
蔣宸雙手撐在吧台上,以一種非常狡黠的目光打量着我。他雖然一個字都沒說,可我的心裡卻愈發發毛了起來。
像是為了打破這有些讓人困惑的氣氛一般,我率先開口:“你爸媽喜歡什麼類型的女生?”
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便回答:“喜歡一眼看起來就人畜無害的。”甚至還非常貼心地補充了句:“就跟你差不多。”
“......”我承認,在他的眼神飄過來的時刻,我的心也漏了半拍。但即便如此,我依舊保持着冷靜的神色,裝作若無其事地抿了一口牛奶。
但願我看起來是真的處變不驚。
下一口面還沒來得及入口,蔣宸便一個箭步跨到我身邊,拉着我的手臂将我撈了起來,“别吃了,等會有你吃的時候。”
金屬叉子掉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我歪歪扭扭地倒在蔣宸身上,一邊埋怨,“你幹嘛?我還沒吃完呢!”
他拖着我往房間走去,“把你的包拿上,陪我去個地方。”
“去哪裡?”
“去買衣服。”蔣宸停下腳步,轉過身以一種相當嚴肅的表情面向我,“你該不會想穿這身去見我爸媽吧?”
我沒有說話,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任憑他将我連拖帶拉地拽回房間,将包塞進我的懷裡,又以同樣的方式把我推進了副駕駛。
我應該要震驚,或者意外,甚至也可以喜悅,但我沒有,我好像被人從高高的樓頂一把推下,随後陷入了松軟的海綿墊裡。
看似什麼都沒有發生,但确實發生了什麼。
直到走出家門,他依舊沒有提起昨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