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硯深眨眼,“那你和它說過話嗎?”
見沈離夏點頭,她也并無多少驚訝。
在聽過關于四象的傳說後,這件事顯得倒不是那麼離奇了。而學妹本就喜愛自然間的事物,同這些生靈有着相通的語言也在意料之内。
下次她也想去聽聽這一人一樹的悄悄話。
“既然本有靈識,那麼最希望的應當是待在此地才對。況且成劍必然經過烈火淬煉,我們要采走,殘忍程度同叫活人跳火坑差不多。所以......”沈離夏摸了摸下巴,“可能需要好好騙一騙......”
“若它不願意,不要強求。”喬硯深搖頭,“此處礦脈甚多,另找一處就是。”
沈離夏愣了愣,旋即似是早有預料,歎息一聲,“學姐果然會這麼說!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了。”
喬硯深眯了眯眼,微笑道:“你會告訴我的。”
兩人離遠了些,商量起對策。礦脈上熒光閃爍,似是見四下安靜,于是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響起:“她們走了麼?”
“噓......”
沈離夏擡起眼,同喬硯深低語:“竟不是一個,而是一對有靈識的礦脈。我先去按說好的方法嘗試交流,學姐配合我一下。”
話音落後,她湊到礦脈前,指尖點起一簇明亮的火焰。那聲音的主人感覺到熱意靠近,尖叫一聲後又打算裝死,卻被沈離夏出聲挑破。
“我聽見了——再裝鴕鳥就把你們都切成一片片。”火光映亮少年眯起的眼,将狹長的輪廓襯得分外狡黠。
礦脈中藏着的靈識聽見這話,其中一個忍不住出聲反駁:“你若是把我們毀了,這礦洞的靈氣也留不住,從此靈脈便也廢了。搞不好還會塌陷,到時一起死。”
“說話真難聽!”沈離夏熄了火,跟敲小孩額頭似的擡手給了傳來聲音的那一側兩下。另一側中的靈識似乎聽得高興,小聲地笑起來。聽起來極為柔軟,不知為何竟與喬硯深有些許相似,無意間勾動沈離夏的心弦,叫她原本洶洶的氣勢不覺間收起幾分。少年看向那邊,同時傳念叫喬硯深也過來瞧瞧。
兩人兩礦相對,沉默一息後聲音柔軟的礦靈道:“我喜歡她們......你不是此前一直說想出去麼?修士是行天下之人,定能遊走四方。”
那說話難聽的礦靈被它說得語塞,好一會兒後才悶悶道:“可是出去了就要被火燒,還有可能受傷......而且,我不想和你分開。”
沈離夏聽出幾分熟悉的意味,不禁回憶起先前席夢思的白眼,當下便想學她也翻一個。
可惜它們未生出雙眼,定然是看不見的。反倒喬硯深瞄到她表情微妙,好奇地問起緣由來。
她把對話轉述過去,對方聽得擡手以長袖掩住面龐,将笑意遮起。
“那我們一起出去就好了呀。”
“可誰能保證我們之後去哪?若是出去了被分開了,我要怎麼再找到你......”
聽到這裡,沈離夏了然于心——原來這是一對相伴而生的靈礦。聽嚴雪涯的話,大概也經曆了長久的年歲才能聚集如此厚重的靈氣,形成一處玄妙的洞穴。既然礦脈相抵,那麼靈識也必然是共生的,一旦得了世間生靈的感情,會生出難舍難分之意也是理所應當。
那聲音柔軟的靈識輕輕笑了:“那叫她們發誓吧。”
旋即,沈離夏察覺到它仿佛忽然離自己很近,話語聽着清晰起來:“這位修士,你們是來尋制劍之材的麼?我們可以同你出去,但你......你們要立一個承諾。”
“好。”沈離夏爽快地點頭。
若是學姐能聽見,肯定也是會同意的。
“此後,不得讓我們分離太遠、太久。若是成劍,願随一對情誼深厚的金蘭之友,彼此和鳴。”
如此,沈離夏倒不好拿主意了。金蘭之友,任何一段情感都是雙方的事,不可能由其中一人保證。若非你情我願,那麼再強求也無益。她想了想,将礦靈的話複述給喬硯深。
在旁邊輕輕撫着礦脈表面、似感受着寒意的喬硯深聽完,微微點頭,雙眼同沈離夏視線交彙。
“離夏,你願意麼?”
......怎麼問得跟在什麼大型儀式上似的?
沈離夏臉上霎時竄起一股燙意,趕緊擡手拍了拍自己面頰,晃兩下腦袋。喬硯深見她這幅樣子,不禁失笑,“這是我們兩人共同決定的事,若你想知曉我的态度,那我是願意的。”
畢竟從開始就承諾了,無論是内心還是話語,都說過要同她此後相伴,直至找到歸家的路。
少年停下揉搓自己臉龐的手,面上熱意不消,已不知是被她自己捏出來的還是方才的情緒還久久不得平息。她咬了咬下唇,按捺住怦怦的心跳,暗自直念清心的句段——哪怕記得不太明晰了。
學姐的聲音是有什麼魔力麼?現在一聽,簡直比剛剛那說話悅耳的常儀還要叫人心神搖曳。
“我......”沈離夏含混半天,最後終于堅定道,“我願意。”
她抽出鐵劍,在指尖輕輕劃過,血液即刻湧出。喬硯深也如她這般做後,兩人一齊轉動手腕,讓指尖血滴于光澤流轉的礦石之上。鮮紅淌在晶瑩的表面,交融于其中,最後消失不見。
“好,那我們同你們走。”
誓言即成,礦脈根部裂痕蜿蜒,随後自然落下,切面平滑規整。
冥冥中似有什麼被聯結起來,纏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