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蘭。”女修直接伸手進堆疊的東西裡翻找,摸到所需材料後小臂繃緊,用力将其拽出。
那是一根藍光流轉的獸筋,被燈光映得有幾分鬼魅之氣。沈離夏手指觸上起表面來回撫摸,涼意浸入皮膚,直入骨髓。她心念一動,一股灼熱的火靈力覆上,聽見其上發出嘶嘶的灼燒聲,冷意也褪去幾分。
祖蘭見狀有些驚訝,“這可是秘境裡以至陰著名的虺蛇的筋骨,其上淬的劇毒洗練已需費一番功夫,而冷氣更難消去。道友,你莫非是修了什麼特殊功法?”
沈離夏擺手,扯出一個無辜而愚蠢的笑容:“巧合,巧合,興許是因我靈力稍精純些,燙到它了,哈哈。”
總不能說是神火的氣息在漸漸滲入她的靈力。
從柔韌度與長度而言,這條獸筋很是合适,但沈離夏總覺其缺乏了什麼,雖痛快買下,卻仍立于攤前撫摸獸筋表面。
祖蘭微微歪頭,“道友是覺得還不夠滿意麼?眼光不錯,弓修正需要如此挑剔,否則就得在戰鬥裡吃虧。”
她見周圍人流漸多,于是加快語速道:“這根筋并非虺蛇最為重要的那一根,不過是自其渡劫後留下的殘骸中剔出,去除焦化部分所得,自然不如真正的、從它體内抽出的筋骨好。”
宗中秘境任務多為材料收集與狩獵妖獸,獎勵豐厚程度同多種因素挂鈎,最重要的自然還是實力與氣運。這根獸筋她得的走運,然而其上陰冷氣息過重,雖适合作弓弦,可克制不住入體寒冷就會傷及自身。
“隻是這渡完劫後的虺蛇很是古怪,按理說它在秘境中存在如此久歲月,成功結出妖丹後便可一躍成為霸主,宗門徒生、其他妖獸皆不再是威脅。但這條虺蛇……它的活動痕迹看起來并非要清除剩餘威脅,而是想離開秘境。”
妖獸境界同人類不同,其上更高一層的妖族亦是如此,妖丹聽來對應人族金丹,實則已可敵元嬰修士。
“或許你哪次去,還能遇見它呢。”祖蘭說完聳了聳肩,“到時要情況萬分危急,可以試試封住氣息裝死。虺蛇無目,其他感官則極敏銳。”
“那秘境在哪?”沈離夏心中記下一筆。
“第一域,名為沉淵秘境。”
“多謝。”沈離夏将獸筋收入儲物袋後同對方道别,仰頭看月色明媚,光芒驅開雲霧重重,知時間不早,便沿路返回。
快要走出小鎮時,一陣溫暖香甜的氣味飄到面前,她轉頭望去,原來是有人正熬着麥芽糖。店面除去玻璃罐裝好的麥芽糖,還有許多傳統樣式的糕點,她竟能說出幾樣的名字——龍須糖、切片糕,還有裹了白面的饴糖。
少年猶豫片刻,還是邁開步子走過去,買下一罐麥芽糖,又包了幾樣其他種類的點心。接過麥芽糖時,她打開罐子捏起一塊丢入口中,随後才滿足地将其收入儲物袋。
繞了一圈回到小院前時,沈離夏看到屋中燈光朦胧,知道是喬硯深在等她。
風聲陣陣,夏季夜晚暑氣微消,涼意穿過山林。月光落于張開的五指間,照得手心也染開蒼白。
沈離夏靜默着,幾乎同萬丈似要洗淨她身上鉛華的流光融為一體,化作一棵未舒展開枝桠的樹,凝望那片明滅燈光。
她輕歎一聲,往山林中走去。逆風而行,煙火氣混雜林間泥土腥氣拍打在臉上,她将長弓組裝,要紮好弓弦時,指尖又竄出一簇鮮豔靈火,燒過整根弦,吓得青竹中散開的朦胧神識吱哇亂叫。
寒意徹底被抹去,可火光未熄,被收入體内後以經脈為燃料,燒起縷縷滾燙,熟悉的刺痛漫開,仿佛頃刻間将沈離夏吞噬。
然而少年面上隻是泛起比月光更蒼白的顔色,未如先前那樣痛得嗚咽,分明是鑽心劇痛,此刻卻如針入棉花,無聲無息,亦無作用。
這幾日來,喬硯深漸漸臨近破境。她天資極好,又相當刻苦,因而修煉速度快的同時也十分穩固。築基中期便需要開始辟谷,斬去一欲。
這似乎給了沈離夏更多空暇,可她反而覺得失落。喬硯深忙于修行,她也不願占對方時間,請她陪自己調息神火與兩種交鋒的靈力。
但忍耐終歸有盡頭,此刻便是不穩定的火焰開始反噬她的時刻。
神火在體内燃燒,沈離夏意識要被溶解,遂咬牙擡手,拉弓搭箭。
勁風裹挾陣陣破空之音馳向某處,箭矢貫穿一棵樹木。
天地一瞬變得蒼茫,似尋不見一處可依戀的歸所;又如此逼仄,叫她幾近被疼痛壓得發狂,喘不過氣。
口中糖塊融化,黏糊發熱,再甜也變苦。
唯有一個念頭叫嚣于心頭,時時刻刻,于她見到那白衣女子身影的夢中、翻湧流動的神火中,不斷地歎息低吟,時而又尖銳到叫她忍不住擡手去摸耳根,怕指尖沾上濕潤的鮮紅。
想見她。
想待在她身側,感受那道存在于兩人之間的緣。
并非想要摯友的關系,而是——
她的呼吸愈發沉重,渾身滾燙得要如塵灰般無聲坍圮破碎,唇齒緊咬,終究還是呼喚出聲。
“學姐……”
越是痛苦,越是想要依賴;而越是依賴,越是渴求。
如飲鸩止渴,清醒地淪陷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