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又會在什麼場合穿紅衣?
沈離夏忽然止住想法,捏緊了袖角。
不想她是為了誰穿紅衣,不要她和其他任何一個人一起穿紅衣。她想道。
“離夏,結契了。”
這一聲輕輕地敲破沈離夏各種紛飛念頭,将她拉回現實。幾人迅速靠近台上,因才到築基,混在一衆修士中亦不顯眼。
誓言過後,兩人緩緩靠近,十指相交、額頭緊抵,雙色光澤煥發,漸漸交融為一。刹那間,蓬勃靈力逸散而出,似雨潤物無聲,浸沒在場所有人,帶來心曠神怡之感。
一道如血的紅線從交融之處蜿蜒而出,繞于兩人小指。随後她們手背亦有鮮紅符文若隐若現,閃爍瑩瑩光澤,很快便隐沒入皮膚之中。
紅線緊纏,色澤也愈發明亮,好似心頭血流出,竟讓沈離夏好似産生錯覺般嗅到些許甜絲絲的腥味。
兩人面色忽然變得蒼白,笑意卻不減,甚至像在一瞬間了解彼此心意,更加幸福。
而後方殿宇出,一線漆黑竄出。沈離夏捕捉到其蹤影,當即喚出流火禦劍而上,一道符篆攜靈力射出。
她踏劍跳起,神火瞬息湧出,時間似變慢千百倍,隻剩手中火焰所化的長弓上還流動着灼灼滾燙。衆人呼喝吵嚷之聲,此刻消失得一幹二淨,隻餘火焰躁動,在耳邊呼呼燃燒,在體内肆意蓬勃。少年眼若金星,又似有形獵場,将底下邪祟困于其間。
她拉滿弓,火箭猛然離弦,追風掣電般向那邪祟襲去!
黑霧還未反應過來,便被觸身的烈火吞沒。它沖越祁風她們襲去的動作驟然一頓,旋即發出微不可聞的尖細叫聲。
沈離夏見其身形淡化,松了一口氣,腳尖落于流火劍身上,要把長弓收起。
然而,一股錐心劇痛蓋過先前灼燙,将神火所緻的感覺放大千萬倍,讓沈離夏渾身僵住,腳下不穩,猛地單膝跪在劍上。
所幸流火認主,将人穩穩托住,不至于跌落下去。
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臉色便霎時蒼白如紙,悶聲吐出一大口滾燙血液來。
此情況來得蹊跷,沈離夏不顧眼前天旋地轉,迅速凝神往邪祟的方向看去,隻見那黑影雖淡了不少,卻未消散,似乎是要拼盡全力,比先前更快地往越祁風那邊沖去。
封魔陣亦未能困住,反倒被震得破碎。
她心中暗叫不好,旋即不再考慮後果,渾身靈力暴起,強行把神火喚起,又一次搭弓射箭。
血從口中湧出,淌落在衣物之上,洇出大片深色痕迹。起先不過是吐血,而第二箭真正離弦後,沈離夏眼前一紅,擡手擦拭,發現眼角亦有溫熱溢出。
可現在的局勢哪允許她視線從那邪祟上移開一刻?少年用力擦去滾燙液體,咬唇緊盯台上情況。
方才箭還是慢了一瞬,邪祟方将兩人所傷後正要開始吞噬修為,不料被箭打斷,這下淡去不少的身形更虛浮幾分,甚至有要燃燒的趨勢。它确認過那些強大修士未靠近安全範圍,隻當是有更強大者匿了聲息躲藏,不敢再多停留,狼狽地往殿内撤去。
沈離夏見越祁風她們盡管被重傷,性命卻無憂,終于放松了些許。
靈力支撐不住,流火便無法再懸空,被迫回到體内。隻剩她一人如斷了線的風筝,從半空中飄搖墜落。
這時,一道流光向那邊飛去,穩穩接住了她。喬硯深臉色蒼白,比起懷中人而言好不了多少,在觸碰到對方滾燙如火的身體時更是又沉下去幾分。
封魔陣碎,神火反噬......
“這邪祟至少是元嬰境界。”喬硯深聽見沈離夏在耳邊虛弱地低語,講出心中猜測。
長劍靠近地面時停住,此刻衆人注意力都被台上忽然受傷的道侶吸引,修為高者則注意到異常,當即向隐蔽處望去。
隻見柱上、地面間,符文緩緩浮現,不同于邪祟的魔氣,而是金光閃爍,交織為線,将幾位化神、元嬰修士牢牢困住。
其中有人面色一凜,沉聲道:“這是香火之力。”
魔生于人世諸般惡念,而神則生于衆人虔誠信仰。香火之力便是信仰所化,有着比靈氣更為強大的作用,傳言也隻有為衆生所愛戴的神明能夠得到。
然而另一人仔細看過這金光後卻道:“這并非真正的香火之力,它不純淨,是污濁之人的信仰。”
喬硯深聽過這些話,留了心眼,随後彎身要把沈離夏放在一處樹下,讓她好好休息。
一雙手帶着火燎般的溫度環住她的脖頸,少年低低的聲音傳入耳中:“學姐,帶着我一起去。”
仿佛是怕喬硯深幹脆拒絕,她又急切地忍着痛楚,環得更緊了些,“它太危險,我可以讓勝算更多一分。”
喬硯深抱着她,被這麼一挂,自然也放不下。時間不等人,她抱着沈離夏,不說好亦不說不好,隻是踩着雨鋒往宮殿内部飛去。
若有旁人,便能看見她面色複雜,越來越冰冷,到了可用陰沉形容的地步。
目前情況,她們确實需要沈離夏。可一旦帶上沈離夏,便是默認了她又有可能要冒險用神火去對付邪祟。
神火反噬,究竟是怎麼一種痛楚,喬硯深隻體會過些許,就已經感到心口刺痛。
為何需要她——為何總是落到這種不得不需要她犧牲的境地?
這次湧上來的不是悲涼也不是無奈,而是壓過兩者、冰冷地一寸寸刺痛她,仿佛悲傷轉化為憤怒,說不清楚到底壓抑多久,頃刻間爆發而出。
喬硯深終于意識到,她似乎是生氣了。
靈力不覺間翻湧,盈盈流轉于白衣之上。原本隻是水色的藍,不易察覺地越發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