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位于齊國西南的富水縣城要比往日更加熱鬧,鳳府是縣城裡有名的富庶人家,規矩也比普通百姓家中森嚴不少。
偏偏是這樣規矩森嚴的人家,生了個渾身都是軟骨頭的嬌嬌人兒。
鳳家大小姐鳳聽年滿十八,與那一身嬌嬌軟軟千金骨同樣有名的是她那張美到令人不敢直視的臉。
今夏伺候自家小姐多年了,但每每視線落到那張臉上,總覺得自己的目光都會亵渎了那人。
小丫鬟紅着臉偏開視線,嘴裡嘀嘀咕咕說着今晨縣城裡發生的一樁大事。
“要說陸家這位小元君也真是個混不吝的,放着門當戶對的好姑娘不要,偏偏死活鬧着要那繁花樓的柳小娘子做正妻...”
她看向在軟榻上閉目假寐着的鳳家大小姐,繼續說着聽來的八卦。
“陸家就這麼一根獨苗苗,本來陸老太君都想着便是她想将那柳小娘子贖身帶回來做個妾都行,沒成想,這陸小元君偏要娶做正妻。”
今夏話音一轉,遮不住驚訝情緒,“這不,鬧得陸老太君家法伺候,聽說将人打得都下不來床了,這陸小元君竟還想着要爬到繁花樓去見那柳小娘子,還真是...”
鳳聽睜開眼,無奈看向執着同自己分享八卦的小丫鬟,要不是打小便伺候在身旁的人,定要好好整治一下這沒眼力見的小丫鬟。
“真是什麼?”
鳳聽問她:“色欲熏心?”
小丫鬟賠着笑臉,見自家小姐面色不虞便知道是自己吵着人了,幹嘛讨好地湊到跟前替鳳聽扇扇子。
“可不是麼?小姐您說,好好一個縣令之女,偏看上那風塵女子...”
“柳小娘子我知道。”
鳳聽打斷她的話,糾正道:“雖是繁花樓的頭牌,可她向來賣藝不賣身,原也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不過家中遭難,被迫流落到煙柳之地。”
對于這柳小娘子的遭遇,鳳聽很是同情,同時也很欽佩她一個琅澤竟能在吃人不吐骨頭的煙柳之地裡活下來,且還能堅持着賣藝不賣身。
所以她不願聽到身邊丫鬟貶低這樣一個女子,歎息一聲,鳳聽說道:“琅澤在外讨生活殊為不易,她已經做得很好了...”
今夏是個平娥,沒有信腺,自也沒有琅澤雨露期的煩惱,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也沒有去駁鳳聽的話。
鳳聽揉着眉心,這事兒她已經在前八輩子都聽小丫鬟說過一遍,同樣的話也說過八遍,而今,這是第九遍。
沒錯。
鳳聽重生了,還不是第一次重生,而是第九次。
第一世,她在二十五歲生辰當日被人推下荷塘裡活活溺亡。
再睜眼,便又回到十八歲的秋日裡。
有了一世經驗,她自然努力避開死局,第二世她躲那荷塘遠遠的,卻沒想到在二十五歲生辰那日被庶妹下毒毒害,死前最後一眼便是庶妹得意扭曲的臉。
如此又過一世,第三次睜眼醒來時她便努力離開這面和心不和的家,她想着,和這庶妹隔得十萬八千裡遠,這下總能安全了吧?
卻不想二十五歲生辰當日恰好碰到亂軍攻城,混亂之中一箭正中她心口,倒黴的鳳聽便又死了。
連着八次,二十五歲生辰日就如同如何也逃不開的奪魂咒,前後加起來八輩子她活了大幾十年了。
努力了八輩子,同樣也嘗盡了各種死法的鳳聽這下是真沒心思去改變命運了。
反正無論她如何努力,到了該死的日子,自然都得死。
不過之前她光顧着逃離死亡命運并不知曉身邊之事,第八世時她湊巧結識了今夏口中那位陸小元君。
兩人成為好友時已經是幾年以後,鳳聽那會兒大概二十二歲出頭。
陸小元君也不似如今這般張揚肆意,更多的時候,看起來就是個能将陸老太君扔到雪地裡凍死的狠毒之人。
鳳聽尤記得當初她前去打算勸一勸好友,卻聽陸小元君冷着聲道:“我恨我沒早将她弄死,也不至于痛失此生摯愛。”
她聲音之中飽含滔天恨意,鳳聽一怔,沒能開得了口再勸。
如今想來,恐怕與這一出多少有些關系,她招招手讓今夏靠近些,小聲囑咐道:“你去東院尋元祺,讓她來見我。”
“遵命。”
小丫鬟得了吩咐轉身出了鳳聽所住的梧桐院,往東院尋人去了。
鳳元祺與鳳聽同是正妻葉纾晨所生,鳳元祺比鳳聽小四歲,又是個元君,自然便住在東院那邊。
鳳家人口多,當家女君是個風流性子,除了正妻,大大小小娶了十七八個姨娘。
再加上這些年這些姨娘生下的孩子,鳳家到鳳聽這一代,姐妹也有十好幾個。
不過鳳家女君也不知是不是命裡就注定了隻有這麼一個分化成元君的女兒,其餘的孩子不是分化成平娥就是琅澤。
所以葉纾晨這正妻位置是做得穩穩當當,饒是府裡多少姨娘,有這麼一個元君女兒未來注定會繼承鳳氏家業,女君對她也是多有尊重愛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