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如水,蘇洛靜靜伫立在屋前,仰頭看着月亮發呆。
不是滿月。
說不準心底是個什麼複雜情緒,生生被雷劈死了八次,重活第九世,腦海裡多了個聲音告訴她隻有娶了鳳家大小姐為妻才能逃離死劫。
如今妻已娶了,接下來該如何,她又有些迷茫。
那聲音适時響起:“當然是寵她愛她一輩子珍惜她,你們倆性命關聯,她若死了你自然也活不成。”
蘇洛沉默。
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與鳳家那位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性命關聯,于是蘇洛默默在心中問道:“那我死了呢?對她可有影響?”
答案顯而易見,那聲音歸于寂靜,半晌不再出聲,省得打擊了蘇小元君。
自嘲笑笑。
是啊,她不過一個地裡長大地裡活的小小農戶,或死或生,對大小姐又能有什麼影響呢?
野草雖賤,卻也想苟活在這世上。
蘇洛不是個會自怨自艾的人,老天讓她重活九世,還給她指了活下去的明路,就說明其實她還是有活着的必要。
哪怕她活着是為了讓鳳大小姐好好活着,這也算是一種必要,不是嗎?
今夏出來時,看見的就是那樣寂寥卻直挺的背影,在孤清月光照射下,那背影看起來卻是那樣堅韌昂揚,似乎自有沖天淩雲志。
小丫鬟覺得奇怪,種地的還能有什麼大志向嗎?
“女君,小...”
說一半,她改了口,“夫人擔心您吃醉了酒,可要奴婢扶您入屋?”
她屈膝,即使是農戶,但也是她家小姐的妻,禮儀規矩不可廢。
蘇洛聞聲回頭,笑着道:“是飲了許多,便在這散散酒氣,省得熏着你家小姐。”
說罷,蘇洛又指向偏房的位置,“你住那兒,早些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好夫人的。”
交待完,蘇洛便轉身推門進去,今夏猶豫一會兒,人家小妻妻倆新婚洞房夜,她自然不好跟着的。
隻好轉身去偏房看看,鳳聽就帶了她一個陪嫁,蘇家這情況,日後少不得是要她幹活的。
早些休息也能攢點力氣。
也是走着走着,今夏才想起好好觀察這座新起的小院。
居然還分了前院後院、正廳、廚房。
再一看後院,東屋除了兩位主子睡覺的主屋還有兩處偏房,另一側不知是不是也用作下人房。
再看西屋,還亮着燈,應當是蘇素所住的屋子。
這不像是村子裡普通百姓會起得屋子,看來小姐說蘇小元君早就做足了準備是對的。
蘇洛應當是早就考慮到鳳聽會帶陪嫁,自然需要有偏房安置。
而且東屋主屋裡用的是雕花木床,也不是一般村子裡會用的火炕,這到了冬日隻怕便要花上不少銀錢買炭火,對于農戶人家來說,這是一筆不菲的支出了。
這也不是她一個小丫鬟目前能擔心的,所以她搖搖頭,轉身進了偏房去。
卻說主屋那邊,蘇洛進來時鳳聽便知道是她了。
雖說蘇洛在外邊晾了一會兒,身上酒氣讓風帶走不少,進了屋子裡還是很明顯。
更别說她的新娘子今日抹了香膏,用以化妝的脂粉也自有香氣。
蘇小元君活了幾輩子,第一次在屬于自己的屋子裡聞見這樣淺淡卻宜人的香氣,勾得她沒忍住小心翼翼深深吸了兩口氣。
臉微紅,覺得自己此舉浪蕩輕浮。
後又想着,這人已是自己的妻,她隻對自己的妻子如此,應當,也不算多麼過分的事情吧?
啟唇,道歉,“不好意思,我喝了酒,可是熏着你了?”
鳳聽誠實“嗯”了一聲,就懶懶倚靠床頭,似乎并不想多言,也似乎就想看她因着這一聲有些不知所措的傻樣。
“要沐浴麼?”
蘇洛想起縣城裡都傳言她的妻子性子張揚跋扈,隻是“嗯”了一聲實在已經能算是對她很是客氣的回應了。
“熱水已備好了。”蘇洛走到桌前,合卺酒靜靜放置其上,其實她心裡也不平靜。
到底是九世為人頭一次娶妻,但她演得好,看不出來心中慌亂。
捧着兩杯酒走到床前,靜靜打量自己的妻子,勾唇笑了笑,“喝了合卺酒,你先去沐浴,早些歇息吧。”
想着今日累了一整天,鳳大小姐又是嬌氣的琅澤,熱水燒了兩大鍋,等鳳聽洗完了自己蹭她洗剩下的溫水用便可。
畢竟達不到鳳家那樣的條件,既娶了人家,蘇洛盡可能想讓她過得舒服一些。
“你呢?”
鳳聽接過酒,玩味地看蘇小元君一眼,鳳目清淩淩帶着冷光,似乎在判斷蘇洛一個勁催她去沐浴是否是存着什麼不良念頭。
誠然,她倆新婚妻妻,大婚當夜便是有點什麼念頭都合理。
可鳳聽一早便沒打算着要與她圓房,她還沒認定了她。
更何況自己是個遲早要死的人,兩人沒感情,對誰都是好事,到死得時候自己也不必有所牽挂和不舍。
蘇洛日後再娶,心中也不必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