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妻妻起了個大早,今日回門,蘇洛忙前忙後,折騰了小半天,今夏伺候着鳳聽洗漱穿衣。
坐在梳妝桌前描眉的鳳聽終于在看到自家小元君從櫃子裡抱了床褥子出去時忍不住開口問了句:“你這是要去作甚?”
鳳府還不至于自己前腳出嫁後腳就連床睡覺用的褥子都沒了。
“路上耗時久,怕夫人在馬車上坐得不舒服。”
小元君腼腆地笑,手裡抱着褥子,看着意思是要拿着褥子去将車廂裡厚厚鋪上一層。
這倒是有道理,鳳聽也沒攔着,既然有人不嫌麻煩,享受的人又是自個兒,有什麼好攔着?
抹好口脂後對着銅鏡照了照,還算滿意,想來鳳府今日少不得有等着看她笑話還有準備好落井下石的人。
她們想看她落魄,看她憔悴,看她為這門差強人意的婚事垂淚,鳳聽偏不願如她們的意。
銅鏡裡仍舊是那個風姿綽約、面容精緻的千金大小姐,一身赤色衣裙在秋日裡美得攝人心魄,裙身上用金線繡着栩栩如生的淩霄花,如她一般孤高清傲,偏偏卻是這樣熱情如火的顔色。
日光下的琅澤小娘子臉白得放光,胭脂将氣色襯得恰好。
十八歲。
花兒一樣的年紀,她也如同一朵開得正盛的淩霄花,忽而撞進鋪好了車廂回身準備接人的蘇洛眼中。
心跳如同擂鼓,蘇洛屏息看着人一步步走近,一時愣怔忘了反應。
隻覺得那裙身上若是繡一隻金鳳凰會更适合些,人如其名,鳳家頂頂珍貴的千金大小姐,就是一隻不慎落在她巢裡的寶貝鳳凰蛋。
有那麼一刻,蘇洛想要做這天下頂頂有權勢的人,用金銀和珍稀的珠寶來裝點巢穴,才能配得上成為這寶貝鳳凰蛋的鳳凰窩。
被自己那瞬間的念頭驚到,終于是在鳳聽來到馬車邊時醒過神來,暫時将不靠譜的念頭甩出去,小心扶着自家夫人上馬車。
鳳聽斜她一眼,先前不小心對上視線,她明确看到十六歲的小元君眼中翻滾過一種無關欲求的熱切。
看起來像什麼呢?
鳳聽說不清,她沒有過這樣熱切的時刻。
馬車車廂被鋪上厚厚的褥子,身後墊了軟墊,有張小幾,蘇洛為她備了熱茶水和點心,這人總是這樣,面面俱到。
見鳳聽念着一枚山楂軟糕好奇打量,小元君為她倒杯熱茶,開口說道:“墊墊肚子,路上還要一會兒。”
“不必這麼費事的...”
鳳聽說到一半,想起來家裡多了兩個小丫鬟,便提醒道:“有些事,讓丫鬟去做也是一樣。”
蘇洛嘴上說好,心裡卻不敢苟同,畢竟腦海中的聲音曾提醒她要好好對待妻子,不然還要挨雷劈。
不确定要好到哪種程度才行的小元君隻好施展渾身解數去待她好。
見她一副耳朵聽過便算的樣子,鳳聽也懶得多說,說不定這人天生喜歡伺候人也說不準?
活了八輩子,什麼奇人怪事沒見過。
那還有那種喜歡在房事上被自家琅澤用鞭子抽的元君呢,像蘇洛這種,也不算很奇怪。
吃兩口軟糕,喝了幾杯熱茶水,倦意又湧了上來,車廂就那麼點子大,到底是平民百姓家,就算有錢,馬車規格都是有标準的,不好越過去用大車架。
見她打了兩個呵欠,蘇洛默默将東西收好,将自己挪到最角落的位置裡,又往雙腿上墊了帕子,眨巴着會說話的眼睛看向鳳聽。
鳳聽一滞,确認自己沒理解錯,試探着往小元君腿上躺去,見蘇洛眼神沒什麼變化,便知她确實是打算讓自己靠上去睡的。
當了幾輩子千金大小姐的人沒什麼心理負擔,都是同床共枕過的妻妻了,不至于為這麼點接觸有什麼波動。
不知蘇洛臨時上哪兒找得人來駕車,鳳聽原以為今日她打算自己駕車去的,看來小元君也許是擔心自己被笑話,做足了準備想要給點派頭,好讓這場回門變得體面些。
鳳聽閉上眼,這人坐得筆直,身姿端正,不知在想什麼,她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今日...或許會有些不長眼的東西對你說些什麼,你不必往心裡去。”
大宅院裡的捧高踩低,鳳聽感受了八輩子,早都習慣了,可小妻子才十六歲,到底是個剛成年不久的孩子,怕她會因此傷了自尊。
“那些人自己日子過得不如意,便也不願見别人如意,所以總愛說些酸話,你不樂意聽,不必考慮我如何。”
鳳聽囑咐兩句,蘇洛手輕輕落在鳳聽肩頭,人人都說鳳家大小姐嬌蠻跋扈,實則卻是個在回門日當天生怕自家小妻子聽了旁人的冷言冷語而傷心的人。
可見傳言有多離譜,她家夫人這樣溫柔善良的一個人,都被那些人給傳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