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是說……幻境?”玉衡蹑手蹑腳往葉灼身旁靠了靠,又伸手牽住他的手指在手心摩挲。
他着實不想在這堆滿屍骨的地上多走一步。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葉灼不動聲色地想要抽回手指,卻又被人牢牢牽住。他“倏”地轉頭瞪了一眼玉衡,卻見某人笑眯眯的,頓時一噎,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
“這不是幻境。”穆郡忽而開口道:“這是一個人的識海。”
識海,隻要被本人允許,便可随意進出,有可能是他最難以忘懷的記憶,或喜悅或悲傷或痛苦;也有可能是心境主人無心或是刻意所暴露在進入者面前的記憶。
“你确定?”葉灼道。
“猜測。”
葉灼乜眼,又很快收起神色:“那他是真本事。”
識海藏于人的大腦,一般情況下,進入别人識海需本人在場,若非如此,他就得用靈力護住一絲識海待人前來,但因為維護識海是個苦差事,向來很少人使用。
這麼說吧,補識海就相當于修補腐爛的屍體,你今天修好了這裡,明天保不齊那裡又會破一個洞,明天修好了,後天又要縫縫補補,沒有盡頭,雖說一次性使用的靈力不多,但日積月累就不一定了。何況如果你把識海拉出來,卻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來,等個一天兩天還好,若是三年兩載,那你就得天天縫天天補,别說普通人了,即便仙人之軀,也難以承受。
可這識海低頭看去,竟是一點縫補的痕迹都沒有,若不是當天所創,那是什麼使得它保存的這樣完好?難道真的是穆然臨時起意創的這識海,就是為了讓穆郡看到這些?
玉衡雙手一拍,忙驚道:“難怪我們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出去,不是幻境使然,而是識海将我們困在這裡不讓我們出去!”
穆郡眨了兩下眼睛,神情已經比剛才好多了:“你該和你師尊學學。”
“為什麼?”玉衡轉頭看向葉灼,沖他眨了兩下眼睛。
葉灼被這倆人弄得一陣犯惡,不禁嘴角一抽:“他罵你蠢。”
玉衡:“……”有一種無辜躺槍的錯覺。當然,也可能不是錯覺。
“識海不會将人困在同一個地方,除非有人刻意阻止我們前行。”穆郡搓了搓下巴,又道:“他是不想我們進去。”
葉灼沉吟片刻,蹲下身子握着一具屍骨觀察一番說道:“應該是機關。”說着又擺手示意玉衡過來:“把它打碎。”玉衡得令,對着那屍骨便是一頓猛攻,霎時紫沙四起,那屍骨混着塵土卷于高空。
三人正準備往前走去,那群屍骨竟齊刷刷地站起來,歪七扭八地轉過身來。有的屍骨顔色泛黃泛黑,應當是比較年久的,有的卻是連皮肉都沒有腐爛多少,一看便知道是不久前才被帶到這邊來的,放眼望去,竟有幾百幾千白骨帶走屍一瘸一拐地走過來,還時不時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葉灼心道不好,忙将玉衡護在身後,揚手召出靈劍握在手中。再一轉頭,隻見穆郡面色蒼白的站在一旁,盯着那群走屍一動不動。他心裡暗罵一聲,又拉着玉衡朝穆郡飛奔過去:“靜心。”
葉灼喊了一聲,恰好有兩對白骨扭着身子奔過來,便一劍斬下,将它們攔腰砍成兩半。
“葉灼。”穆郡微微一笑,竟是釋然般的歎了口氣:“沒用的。”
玉衡一劍刺穿飛奔而來的屍體,吼道:“什麼沒用,怎麼會沒用!”那屍體還未僵化,被玉衡刺了那一劍堪堪落到地上,又掙紮着爬起來朝幾人沖過來。
“入靈!橫穿!”葉灼大吼一聲,手中銀劍應聲而出,劍身橫橫穿過二十具屍骨:“你說。”
“你們兩個,去結界那邊看看,就知道了。”
二人對視一眼,邊打邊朝結界處跑去。可當他們到那裡時,隻覺頭皮發麻,一股血仿佛從體内被抽出來:他們三人,就在那裡躺着,緊閉着雙眼,就像睡着了一般。
躺在那裡的是他們三個,那現在……正在被萬千白骨追殺的他們到底算什麼?
“師尊,這……”不僅僅是玉衡白了臉,就連葉灼也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事。
葉灼朝那邊走去,腳步竟有些虛浮。他将手搭在自己的鼻子下,又猛地收回:他,居然是沒有呼吸的?!
也就是說,三個人早已經死了;或者說,這一切都是幻覺……
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這難道不是穆然的識海嗎?恍惚間,葉灼聽到遠處一聲巨響,接着是漫天飛霜,洋洋灑灑,悠悠從空中飄落。
隻是奇怪的很,這飛霜紅白黃紫各色夾雜着,就像是……葉灼心猛地一緊,忙道:“快回去!”
他忽略了最關鍵的一點,穆郡說這是穆然的識海,可識海裡是不會受到真實性的攻擊……這根本不是識海!自然,這識海是被人實化也不是沒有可能。而且,穆郡為什麼會知道結界處有他們三個的身影,為什麼他沒有跟上來而是選擇留在這裡……這漫天飛霜,分明就是那群屍骨被炸成了灰——穆郡,他以身為引,炸掉了所有的走屍!
他到底在隐瞞些什麼!!!葉灼忽然一個踉跄栽倒在地,捂着胸口半晌沒有起來。
“師尊!”玉衡蹲下身子将他扶起,看到葉灼面白如紙,心頓時一抽:“師尊,你怎麼樣,這是怎麼了?”可葉灼仿佛聽不見他說什麼,隻是緊緊蜷着身子,直到整個人卷成球狀,又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又到晚上了嗎……葉灼狠狠地喘息着,就好像整個人溺在水裡一樣。
疼,好疼……怎麼會這麼疼,以前明明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