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不上可惜不可惜,有得總有失。”
“你這樣想也可以。”秦季章停頓了一會問道:“你嶽父是省人事廳的李成廳長吧?”
“是的。”皇甫新城有點疑惑,自己在個人社會關系裡并未寫自己嶽父母的情況,進法院後也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按理說秦季章不應該知道啊?但想想人家是堂堂一個法院院長,知道這些也很正常。
“那你為何不走正常調動程序調進法院,而要通過考試途徑呢?如果是走正常調動程序,以前的級别都還是可以保留和延續的。”
“我主要想避嫌,不想給嶽父添麻煩。”
“沒有想到你還能夠這樣想!隻是你以前的工作經曆和級别都不能延續了,有點可惜!”秦季章說話的語氣很是惋惜。
“沒有辦法,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謝謝院長的關心。”
“那你如果這次的考試成績不理想呢?”
“我沒考慮那麼多,我認為憑實力我能考上。”
“嗯,挺有信心的,在法院工作有什麼想法沒有?”
“好好工作,服從領導安排。”
“嗯,好好幹。法院工作,經濟審判實際上屬于大民事範疇,民事、刑事都要走一遍,這樣才能基本熟悉法院的整個工作程序。好,你繼續。”秦季章說完擺擺手走出了房間。
皇甫新城愣了一會,想着秦季章為什麼會到辦公室,還提到了老嶽父李成,想了一會沒有想明白。秦季章長得還是挺有風度的,滿身的儒雅氣質,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大學教授。說起話來也沒什麼官腔。想了一會,看着地上攤着的一堆案件卷宗便又低下頭繼續忙起來。
今天是星期三,按照南城區區委的規定,是機關學習日。上午是政治學習,如果不召開全院大會,就由各庭室自行組織。下午是業務學習,多是各庭室讨論研究案件的時間。
今天上午,民事審判庭的政治學習由庭長徐發文主持。徐庭長做了開場白後,就由韓斌助理審判員為大家讀最高人民法院院長在全國法院工作會議上的講話。講話很長,韓斌讀了有一個多小時。皇甫新城是第一次參加庭裡這種會議,其間他用心地觀察大家,見有的人在認真地記錄,有的人則東張西望、打着哈欠,有的人在做沉思狀,好像在很認真地思考着文件上的内容和精神。韓斌讀完後,徐庭長要求大家認真學習體會講話精神,用于指導自己的日常工作。用時一個半小時學習便結束了。
下午的業務學習則主要是學習法律法規,讨論研究案件。會議由副庭長汪建設主持,汪建設先是帶領大家學習了最高人民法院的最新司法解釋。随後,便是讨論萬紅英和韓斌的案件。可能是因為皇甫新城這個新人的加入,汪副庭長特意說了讨論要求,要求大家積極發言,包括書記員也可以發表意見。
萬紅英的案件是一起離婚案件,原告是丈夫,起訴要求與妻子離婚,妻子則堅決不同意離婚,情緒十分激動,聲稱若法院判決離婚,她就死在法院。從查明的案件事實,可以确認雙方感情已經破裂,根據婚姻法的規定,應當判決離婚。
“認定原被告之間感情已經破裂,證據是什麼? ”萬紅英彙報完案情後,徐發文庭長首先開始發問道。
“原告有第三者,且長期與第三者保持不正當的關系。”
徐發文問完後便一邊在筆記本上記錄,一邊思考着什麼。副庭長汪建設便提醒大家踴躍發言。
有的人認為,雖然原告有過錯,但夫妻感情已經破裂,依法應當判決離婚,至于原告有第三者的過錯責任,可以在子女撫養權、撫養費以及财産分割方面予以考慮。人民法院的法官應該嚴格按照法律規定辦案,不能受當事人的脅迫。有的人則認為,家庭矛盾還是要慎重處理,如果處理不慎造成了家庭悲劇就會産生不良的社會影響。
最後,徐發文庭長發言認為,本案還是以緩和矛盾為宜,先判決一次不離婚,讓當事人冷靜一下:“我們辦民事糾紛案件不能就案辦案,還要考慮案件判決以後的社會效果。做男人不能沒有良心,現在你說要離婚,當初你幹什麼去了?”庭長的話一錘定音,至此,大家形成統一意見:判決不準離婚。
韓斌的案件是一起道路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糾紛。按照庭裡的規定,韓斌彙報案件筆錄應該由皇甫新城記錄。皇甫新城是第一次做這樣的記錄,他手握着筆認真聽着大家的每一句話。韓斌首先彙報了案情:一九九二年三月七日,原告趙金光駕駛自己的桑塔納轎車在本市江固路上正常行駛,行駛到二十三公裡的路段時,因前面路面上出現行人,趙金光便踩刹車減速,被後面張峰駕駛的日産汽車撞上,雙方人身沒有損傷,汽車則有不同程度的損壞。趙金光的汽車車損是三千二百元,張峰的車損為六千四百五十元。南城區交通警察大隊事故組作出的責任認定是雙方五五等責,趙金光不服事故責任認定,向江濱市公安局提出複議,江濱市公安局維持了南城區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的責任認定。現在,雙方對其他事實沒有争議,趙金光隻是對責任認定不服。韓斌最後說:“我個人認為,本案中,應該是張峰負全責。”
“責任認定是公安的權力和職責,現在責任認定已經經過複議程序,我們法院隻能按照公安的責任認定來判決,如果有問題也是公安的責任認定,我們法院是沒有責任的。”書記員黎平軍先行發表了意見。
“小黎的意見有道理。我同意!交警上路各管一段,我們按照交警的認定判決就可以了,不要節外生枝。”黃正宇說道。
“我也同意黎平軍的意見。”沈大為說道。
黃正宇與沈大為發表意見後,讨論一時陷入冷場。汪建設笑着要求大家暢所欲言,看着程雪蓉欲言又止的樣子,汪建設直接點了名:“小程說說。”
“我覺得這個案件中,公安的責任認定有問題。這個責任認定是錯誤的,雖然相關的法律規定和司法解釋,對經複議後的道路交通事故的責任認定,如果仍然是錯誤的應該如何處理沒有作出規定。但是,我們法院也不能就依照這個錯誤的責任認定來作出判決,這顯然不符合法理。”程雪蓉說話時語速不快,斟詞酌句。
“趙金光不服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可以去打行政官司。”黎平軍說。
“問題是公安的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不屬于行政決定,是技術性質的鑒定範疇,不能提起行政訴訟。法律隻是規定了複議程序,沒有規定可以通過行政訴訟來解決。”程雪蓉回答道。
黎平軍聽程雪蓉這樣說,臉一下子紅了一大片,剛才自己說得是理直氣壯,卻連道路交通事故的責任認定不能提起行政訴訟都沒有搞清楚,這臉可丢大了 。還想說什麼,想了想還是忍住了,話多别失,再說出一句外行話,還不給全庭的人笑死了!拿起筆在筆記上快速地記錄起來。
“那程雪蓉的意見是怎麼處理本案呢?”徐發文笑着問道。
“我的意見是依照我們法院查清的事實,依法作出判決。并在本院查明事實中說明不采用公安局交通警察大隊道路交通事故責任認定的理由。”程雪蓉答道。
“這樣做的法律依據是什麼? ”徐發文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