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東文拿起卷宗看了一下:“怎麼回事?你們法院并沒有通知我開庭怎麼就做出判決啦?而且,這個案件都已經立案一年了,我都沒有收到執行通知書。”
“不可能吧?法院判決前一定會開庭的,而且都是通過用傳票傳喚的形式,而傳票都是直接送達給雙方當事人的。至于案件立案這麼長時間沒有送達執行通知書,還不是因為找不到你。幹什麼?我不是專門來聽你對我們法院工作批評的。”皇甫新城聽到鄒東文的話有點不舒服,雖然他講的可能都是事實,但是皇甫新城作為法院的人聽到别人講自己法院不好,還是難以接受,盡管他是自己的好同學。
“真的,我絕對沒有收到你們法院的傳票,我沒有必要和你老同學說假話。”鄒東文的表情不像是在說假話。
“那你和趙東山有沒有這個糾紛?”皇甫新城覺得鄒東文應該不是在說假話了,可能是南城區法院在送達傳票上面出了問題。任何工作都可能出現差錯,如果是自己法院工作中出了問題,還是及時補救了為好。雖然審判案件不是自己辦的,但自己畢竟是南城區法院的一員,集體榮譽感還是要有的。
“和趙東山之間糾紛是有的,這小子不地道,供應給我的沙石材料全是不合格的,害得我做的工程返工還被甲方罰了款。”鄒東文說起來好像還挺冤枉的。
原來鄒東文高中畢業時沒有考上大學,也不願意回鄉務農,就拉上幾個人搞了個小建築工程隊在建築市場找活幹。在承建了一個私人的小樓時讓趙東山供應沙石材料,趙東山也不是什麼做生意的正經人,供應的沙石材料都是次品,加上鄒東文剛剛進入建築市場也沒有什麼經驗,承建的小樓工程因為質量不合格返了工,給鄒東文造成了損失,鄒東文也就拒絕支付趙東山的沙石材料款。
鄒東文拿起茶幾上的茶杯給皇甫新城泡了一杯茶:“老同學來了隻顧着說話,茶都沒有泡一杯,得罪得罪。這可是今年上市的新茶,你嘗嘗。”
“你這個大老闆怎麼就一個光杆司令啊?沒有見到有部下來向你彙報工作?”皇甫新城和鄒東文說了半天也沒有見到有一個人進出這間辦公室,不免有些奇怪。
“我們是私人企業,用不了那麼多人。再說我的公司主要在前進路那邊,這邊不是常有人,你今天算是來巧了,平常我也不在這兒。”鄒東文看了看手表:“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我們去吃飯,你不是一個人來的吧?”
“有一句話我要問清楚,趙東山這個賬你認不認?你認,我就出面幫你們了結了,不認我們兩人是同學我可是要回避的。”皇甫新城想如果能解決就把這個案件解決掉,否則鬧到最後真的如鄒東文所說沒有收到南城區法院的傳票,那麼這個案件還要進入審判監督程序,這樣就影響了南城區法院的形象。
“你給個建議,我聽你的!”鄒東文看着皇甫新城說道。“按理講我是不會給他錢的,他趙東山讓我損失了一萬七千元。”
“這樣吧,你說他供應的砂石材料質量不好,已經這麼多年了,估計也沒有了證據。還是協商解決為上。和氣生财麼,對不對?”皇甫新城還是想當個和事佬把這起案件了結掉。
“那你說這麼辦,你是法官我聽你的。”鄒東文現在已經是大老闆,區區幾千元對他已經不是什麼問題,他之所以這樣說也是肚子裡憋了一口氣。現在自己老同學出面了,就勢解決了這成年老賬也是上策,鄒東文也是精明的生意人。
“這樣,我給趙東山打個電話,如何? ”皇甫新城建議道,他也是以此試一試鄒東文,如果他理虧估計是不會和趙東山通話的。
“行,還是我自己打。”鄒東文說完照着執行卷宗上留的趙東山的電話就撥打了過去。“趙東山你小子不上路子,給我的砂石材料不合格讓我虧了錢,你還好意思到法院告我?”鄒東文一接通電話就顯得十分氣憤。過了一會他接着說:“算了,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也不和你計較了,現在南城區法院的人在我這裡,你看看怎麼解決?”說完把電話遞給皇甫新城。
皇甫新城接過電話确認了趙東山的身份後,自報了家門。趙東山也算一條漢子,直接承認了沙石質量問題:“皇甫法官,我承認我有錯,但你鄒老闆怎麼都得給我一點錢啊。”
最後在皇甫新城的協調下以鄒東文給付趙東山四千元了結執行案件。皇甫新城讓鄒東文補簽收了執行通知書,免得這個案件在程序上留有問題。
皇甫新城和鄒東文來到老幹部局的樓外,尚金琳已經躺在座位上睡着了。皇甫新城喊醒了她:“不能這樣睡,會着涼的。”
“等你這麼久,也不知你什麼時間結束。”尚金琳也是好脾氣,迷迷糊糊中醒來竟然沒有一點怨氣。這反而讓皇甫新城感到很是内疚。
皇甫新城把尚金琳介紹給了鄒東文,鄒東文對着皇甫新城就是一頓批評:“你皇甫也太不會做人了,把我們美女法官丢在這兒?”
皇甫新城笑了笑,沒有說什麼。還是做生意的人會說話,我在你辦公室坐了個把小時也就是喝了你一杯茶。讓尚金琳到你辦公室,也不是幹坐着?
幾人一同來到縣城水城鎮春溪路上一個居民區旁的名為辣子雞的小飯店,作為水力縣本地人,皇甫新城來過這家飯店,這家飯店的一個招牌菜就是辣子雞。皇甫新城本來就想帶尚金琳他們一起來這家飯店吃飯。
這辣子雞的做法很神秘,店裡的老闆也是這道菜的制作人,每一次做菜都是緊關廚房門,生怕别人把制作技術學到手。說起這辣子雞的味道還真是很特别。一般菜的辣隻是菜的表皮或者說是菜的表層有辣味。而這辣子雞的辣則是從菜的表層到最裡層都是辣。一般做菜用的辣原料都是辣椒,什麼青辣椒、紅辣椒、朝天椒、圓、尖辣椒,反正都是辣椒。而做辣子雞所用的則不是什麼辣椒,而是一種中藥材料,但是什麼中藥材料?飯店老闆則是絕對保密,據說這種中藥材料除了特别辣之外,還有壯陽的保健功效。
飯店的老闆也是一個特别誠信的生意人,他并不因為這辣子雞好賣就偷工減料,飯店用來做辣子雞的雞都是他專門采購來的精心飼養了一年九個月的大公雞,飼養大公雞的場地是野外的山坡地,給雞吃的不是普通飼料,而是專門養殖的蟲子。據一些回頭率很高的客人反饋,辣子雞的壯陽效果确實很好。所以這個飯店你别看就是一個不起眼的路邊小店,生意可是特别火爆,每天從早上十點鐘開門,到晚上十二點鐘之前是關不了門的。好多客人都是甯願等上一兩個小時都要吃上一頓辣子雞。因為客人們都是沖着這辣椒雞來的,所以飯店的辣子雞每天都不夠賣,有的客人想買了打包帶回家都被老闆謝絕。
鄒東文看來是經常來這家飯店,與老闆娘很熟悉。還沒有進飯店門老闆娘就迎了上去,熱情地和鄒東文打着招呼。
飯店一共有十個包間,每個包間都不大,也就十平方米左右,擺一張圓飯桌以後就沒有了其他空間,幾個人來到最靠裡間的一個包間,皇甫新城看看包括尚金琳案件原告單位的工作人員才五個人,坐這個包間也還湊合。
“老同學,今天我做東你點菜。水力也是你的家鄉,你點幾個菜讓尚法官和這兩位朋友品嘗一下。”鄒東文掏出香煙發給皇甫新城和尚金琳案件原告單位的兩個男同志,兩位男同志也沒有謙讓。
皇甫新城對這兩位男同志也感到了好奇,自從皇甫新城坐上汽車以後,就沒有聽到他們兩人說話,兩人抽煙也是自己抽自己的,并沒有請皇甫新城也抽一支。皇甫新城并不是想要抽他們的煙,這主要是做人的禮貌問題。皇甫新城在車上幾次想抽煙就很猶豫,你抽煙不發給他們兩人吧?好像有失禮貌,發給他們吧?他們前面抽煙又沒有發給你,顯然是不想和你互通有無。現在鄒東文提出由他請客,他們也是連客氣一下也沒有。好歹這次到水力縣是為你們公司辦事,你客氣一下也是可以的吧?皇甫新城真的為這個公司的老闆擔心了,這樣的人在外面怎麼辦好事?處理事情的情商太低了。
“尚審,這兩位怎麼稱呼?”皇甫新城終于按捺不住對這二位的好奇開口問尚金琳。
“哦,這位是郎世才,這位是廖重開,兩人都是新凱越公司的工作人員。不好意思剛才忘記介紹了。”尚金琳今天也不知怎麼了,完全不在狀态。
皇甫新城點了點頭,朝兩人笑了笑。那兩個人像是沒有看到似的,隻是顧着抽煙,好像鄒東文發的煙特别好,以前沒有抽過似的。皇甫新城徹底地郁悶了,再也不看兩人一眼。“尚審,我老同學讓我點菜,我就不客氣了。到這個飯店吃飯,辣子雞是必須要點的,還有水力縣的特産東屏湖鲢魚頭,其他的就無所謂了,讓飯店老闆幫我們配,你看呢? ”皇甫新城說着用眼睛看了看尚金琳,又看了看鄒東文。
“我無所謂,隻要美女法官覺得好就行。”鄒東文笑着說道。
“隻要你覺得好,我就覺得好。”尚金琳在皇甫新城的目光注視下,竟然來了這麼一句,差點把皇甫新城氣悶了。本來年齡差不多的一男一女出來辦案,皇甫新城就擔心别人誤解,現在你尚金琳這樣說不是等于承認你和皇甫新城關系不一般了嗎?
“行,我就說嘛,我老同學今天心情這麼好。”鄒東文說完拿起菜單意味深長地瞄了一眼皇甫新城就走出了包間。
大概過了有二十分鐘,鄒東文回到了包間,但後面又跟進來三個男同志。皇甫新城一看竟是自己的高中男同學楊雨生、邵林生、朱金軍。楊雨生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學校,自己也開了一個小公司,後來又承包了水力縣的生産資料公司,利用計劃經濟下的雙軌制與鄒東文一起倒騰鋼材,兩人算是生意上的合作夥伴。而邵林生和朱金軍一個考上了通海河運學院,一個考上了江濱海員學院,兩人大學畢業後,邵林生被分配到了江濱航運公司,而朱金軍則分配到了東江省遠洋運輸公司。他們兩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見皇甫新城一臉疑惑的模樣,鄒東文笑眯眯地說:“皇甫,這可都是我們高中最要好的同學,今天我把他們請來好好地陪你喝一杯。”
鄒東文說話間,邵林生和朱金軍一左一右挨着皇甫新城坐了下來。在鄒東文的示意下,原本坐在皇甫新城和尚金琳之間的邵林生,借口要和老同學坐在一起,轉而坐在了朱金軍和鄒東文之間,把皇甫新城往尚金琳那邊擠了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