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島各商場都是十點開門,古月明九點出門過關,上午在商場逛到飯點,吃過午飯直接在心理咨詢室排隊等候。
“嗯。所以您為了更好的面對現實,根據小說虛構一個‘系統’。”張博士用相對标準的港普簡短總結古月明的經曆,頗具專業素養的總結,“古女士,這是多美好的事,說明你内心仍然熱愛生活,積極自救。”
不愧是有名的心理咨詢師,擅長傾聽,古月明一路叙述下來想到什麼說什麼,都能抽絲剝繭,從不打斷,慢慢的她也願意敞開心扉,負面情緒宣洩出來輕松不少。
“我現在腦子很混亂,我的人生好像又搞砸了。”古月明聲音輕飄飄的,端着咖啡,想喝還是放下。
張先和注意到,按下鈴讓助理再倒一杯果汁進來,“喝點甜的心情會好。”
“謝謝。”古月明接過橙汁喝了一大口,“那筆錢是我爸媽車禍去世的時候得到的賠償,兩個人的生命隻值200w。”
伴随着回憶,她的手開始顫抖,眼前好像有煙花綻放,醜惡的嘴臉浮現在面前,像走馬燈一樣。
‘你爸媽就是被你克死的。’
‘你不要獅子大開口,我兒子可是名牌大學生,前途不可限量,你一輩子打工能不能賺到兩百萬還兩說呢。’
‘阿姨給你跪下了。’
一句句話沖擊着搖搖欲墜的古月明,學校門口熙熙攘攘,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模糊的,古月明隻記得保安大叔上前攔住的叫罵做戲的肇事者家屬。
身前是王靜帶着同班幾個身高體壯的同學護着她往班級走。
那兩個月古月明不知道如何度過的,痛苦麻痹記憶,一個人聯系律師、跟保險公司對接,挺着一口氣奔波在學校和律所。
一幕幕閃現,又将她拉回暗無天日的過往。
張先如并不出聲打斷古月明回憶,在最低谷的時候努力求生,用工作麻木自己,努力愛自己的掙紮的女孩從來都不脆弱。
“他們很愛你。在内地有意識買人身保險,知道在醫院撐着最後一口氣聯系各方立下遺囑。”張先如起身坐在古月明身側,伸手環抱住她,“就像你說的,系統最後那道聲音就是爸爸媽媽無限愛意的投注。”
“你一個人奔走為爸媽讨回公道,肇事者受到懲罰,你是超棒的女兒,一個人帶着他們的期盼和愛活得超好。”
女性的細膩總是讓她們更好的感知到他人的情緒,張先如堅定的聲音讓古月明回過神,眼角的淚水滑落,她有些赫然的微笑,“不好意思。”
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長久禮貌的習慣,她下意識在淚水滑落時道歉。
張先如抽出紙巾,“這不是什麼需要道歉的事情。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壓抑自己,我們女孩子要将自己放在第一位。”
“嗯。我會一直如此。”
“那太好了。”
張先如聲音裡帶着哄小朋友般的誇張上揚語氣,“結合你剛剛做的測試,你沒問題,你很健康,你自救的超棒。系統消失說明你已經自洽,有時間可以出去走走,就像你現在做的這樣,結交朋友,享受生活。”
“謝謝,我挺感謝系統的,它的出現讓我敢試着享受生活了。”
從前她從不願意動這筆‘買命錢’,爸媽買的意外保險和最終法院判下來的賠償一起是将近五百萬,三百多萬還了房子的貸款,剩下的錢将爸媽安葬後都存在銀行,從來沒有動過。
一個人鑽進死胡同,用無數的學習、工作麻痹自己。
最艱難的時候她一日三份兼職。
憋着一口氣一個人努力掙紮地活,向爸爸媽媽設想的那樣“健康快樂的活着。”
健康快樂,爸爸媽媽,我很努力,你們看到了嗎?
“是謝謝你自己。”張先如目不轉睛的盯着古月明,再次強調,“感謝自己。”
感謝自己,默念完這句古月明身體好像真的一輕,眼角不受控制的又劃下一滴淚珠,内心的酸澀和委屈随着這滴淚水盡數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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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理咨詢室離開,手機聯系人中多了一位張醫生,交流的第一句是回複古月明的那句:謝謝你,張醫生。
Dr.Zhang:‘我更喜歡别人稱呼我為張博士。苦讀多年,我的付出要體現出來。’
古月明面帶微笑回複語音:“好的,張博士,謝謝您。”
漫步在鬧市中的綠洲——九龍公園,榕樹下站着不少火烈鳥,下午四點正是好時光,陽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古月明長舒一口氣,拿出手機拍攝下這一幕。
往前走找了個地方坐下,開始回複早上到現在的信息。
往下翻,點開早上就看到沒有回複的鄰居早餐邀約‘我做了魚香肉絲包,我送點下來?’
時間是掐着點的早上九點整點,沒有得到回複,在下午咨詢關閉手機時,他又發送了一句報備‘我今晚晚班’。
古月明手指無意識上下滑動,頭頂小鳥飛過壓彎細細的樹枝,樹影婆娑,陽光晃過眼睛,驚醒失神的人。
她背過身去,雙手捧着手機,斟酌着發了句:‘謝謝,我今天出來見朋友。’
附上剛拍的樹影下優雅站立的火烈鳥照片。
喬清松秒回,跟往常一樣誇贊道:“拍得好好,這是哪裡呀。”
語音裡帶着好奇,輕聲溫柔。
古月明也回道:“港島九龍花園,風景還不錯,下次來可以來看看。”
“好啊,下次一起逛。”喬清松兩條語音緊接着,“我下午要上手術,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麼?”
“沒想好,可能明天不吃也說不定。”古月明确實沒想好,發出去有些懊惱皺眉,這麼說聽起來像生硬拒絕。
還沒等古月明重新編輯一條信息,喬清松已經回複道:“好,你有想吃的告訴我。”
結束對話,古月明點擊另外幾個好幾條小紅點的信息,夏琳、歐陽就、陳雨鑫,都跟喬清松是共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