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因哈特張了張嘴，卻沒能立刻回答。

畢竟要說起這件事，就得提起當時秃鷹之城他在吉爾菲艾斯死後不理智的行為，當時覺得自己還不夠瘋，如果更瘋一點直接随着吉爾菲艾斯去了也就算了，但是正因為活下來了，現在又面對着當事人，他說不出那三天的自己如何像個行屍走肉，如何……總而言之，他不想讓吉爾菲艾斯知道。

但是吉爾菲艾斯太了解他了，看他始終不說話，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當時的事，無論是羅嚴塔爾還是魯茲、坎普，都有跟他提過，每每隻要想起當時萊因哈特是怎麼熬過失去自己的那段日子的，他就痛徹心扉，恨自己不夠強大。

但現在，除了痛，還有一絲甜蜜，但是既然萊因哈特不想提起，他便不提，隻是巧妙地轉移話題：“是姐姐說了什麼嗎？”

好吧，其實吉爾菲艾斯不認為安妮羅傑會說什麼。

隻是他也已經知道自己出事之後，安妮羅傑離開萊因哈特身邊，一直到萊因哈特結婚才回到她身邊的事了。

萊因哈特姐弟之間的事，他很難直接說什麼，但是對于安妮羅傑的選擇……吉爾菲艾斯隻能苦笑，他得承認，讓安妮羅傑做出這樣的選擇，絕大部分的原因應該是自己。

但如果非要說是因為愛情而抛棄了對萊因哈特的親情，他可絕對不會這麼認為。即使大家的選擇和對未來的希望并不一樣，吉爾菲艾斯也一直認為安妮羅傑始終是他心目中美好的女性，她是那樣深深地愛着護着萊因哈特和他，她是那樣偉大的犧牲了自己為了他們而默默地付出。

這樣一個女人，她不會做出為了愛情而抛棄親情的事情，她也許早就有獨自生活，強忍自己的焦慮讓他們去安心地飛翔的念頭，隻是因為他的意外，選擇了一個最壞的時機。

但是這些，恐怕要說服鑽牛角尖的萊因哈特可不容易。

但是吉爾菲艾斯有耐心。他像是少年時代一樣，用兩個人熟悉的方式安撫着萊因哈特亂七八糟的心情，慢慢地等萊因哈特平靜下來，等他願意傾訴。

雖然對于活着的人來說可能有些事已經來不及解釋了，可是對于他們來說，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把話說清楚、把心裡的疙瘩化解的時機了。

在親情的世界裡多少人都不會擁擠隻會熱鬧；但是在愛情的世界裡，有他們彼此就夠了。

安妮羅傑很好，但是于他而言，隻是家人，重要的家人，在他随着萊因哈特一起走上另一條人生道路，在他陪着萊因哈特度過十多年的時光，在他發現離開萊因哈特的時候是自己覺得無聊、無措、日子反而變得遲鈍艱難毫無意義的時候，他就注定這一輩子隻能屬于自己眼前這一個金發天使。

他想安妮羅傑那麼聰明的女子是知道的，在這方面，她比他們加起來還要聰明。至于他的金發天使麼，這方面他隻能搖頭歎息了。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喜歡的就是他某些方面的無比強大、某些方面的極度遲鈍、某些方面對自己的極度依賴不是嗎？

吉爾菲艾斯是個凡夫俗子，他得承認自己特别喜歡萊因哈特離不開他的樣子。

看着懷裡糾結的人影，吉爾菲艾斯忍不住失笑，很難想象安妮羅傑會為了感情上的事像萊因哈特這樣，但是他偏偏喜歡的是懷裡這個情感障礙患者。

嗯，往好處想，萊因哈特這個性格，恐怕也不會意識到自己的愛慕者能夠從奧丁排到海尼森這麼多吧！

因此吉爾菲艾斯勉強壓了壓對羅嚴塔爾和楊威利的酸意——雖然這兩位不懷好意，但他的萊因哈特絕對是無辜的！吉爾菲艾斯做人，就是這麼雙标。

而吉爾菲艾斯的懷抱和他本人的存在對于萊因哈特來說就是最好的安撫劑。萊因哈特雖然也有幼稚任性的一面，但是姐姐的話題是自己提起的，也是他自己在意的，他并不想逃避。雖然重溫那天那個場景讓他非常痛苦，但現在既然有吉爾菲艾斯在身邊，那種冰冷無情的失去感總要減少許多，讓他稍稍感到安慰。

于是萊因哈特最終還是開了口，把從來不敢再回憶的那段時光慢慢講給吉爾菲艾斯聽。

吉爾菲艾斯心疼得要死，他感覺自己比當事人還要心痛得厲害，也許是因為所有的這些是第一次聽到，是第一次面對，所以吉爾菲艾斯的痛苦并不比萊因哈特少，他甚至感覺到自己身體的顫抖，直到萊因哈特驚呼他的名字，他才發現自己整個人抱着萊因哈特不停顫抖。

“我……沒事！我就是後悔！”他好不容易把話說出口，确實懊惱後悔地不能自已。早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他如果再強大一點！再厲害一點就好了！無數次在心裡呐喊，無數次痛悔自己的不夠強大，後悔自己沒有能夠做到自己的誓言，他就那麼走了，萊因哈特……他的萊因哈特……天哪……那段時光，萊因哈特是怎麼熬過來的？

看到懷裡的人，吉爾菲艾斯更後悔的是自己怎麼能懷疑他愛上了别人，怎麼能夠對他依賴希爾德而吃醋？他該感謝希爾德的，深深的感謝，無比的感謝，如果那些日子不是還有希爾德可以聊以給萊因哈特一點溫暖，那他……那他……

吉爾菲艾斯簡直不敢想象，如果不是自己臨死之前留下的那句話，如果不是希爾德的陪伴，那如果扭頭自己就看到萊因哈特後腳随他一起上了瓦爾哈拉……他簡直不敢想象如果是那樣的話，自己會怎樣的痛苦！

萊因哈特最大的痛苦是來自于自己！

“吉爾菲艾斯！吉爾菲艾斯！你别這樣！别這樣！”吉爾菲艾斯的樣子把萊因哈特吓壞了，他趕緊用力摟住他，見他整個人發抖如風中落葉，臉色慘白的比自己這個剛剛大病歸天的人還要可怕，他真的害怕了——畢竟，他初來乍到，實在不曉得靈魂變成這樣是不是還會再死一次！他好不容易失而複得，怎麼忍受得了得而複失？

萊因哈特顧不得其他，他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靈感，用力摟住了吉爾菲艾斯的脖子，親上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