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我……”

“我無需陛下報答我什麼，陛下也并沒有要求我這麼做。”奧貝斯坦打斷萊因哈特的話：“陛下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負擔，無論是我做的事，我的死，還是我的感情。”

“所以說……”萊因哈特移開了視線，他還是很難心平氣和的跟自己的下屬去聊什麼感情問題，就……十分抓馬。

但奧貝斯坦永遠是知道抓重點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對陛下有這種心态的，或許是一開始吧。”奧貝斯坦微微一笑：“我提出第二人有害論，确實沒什麼私心，針對的也不是大公殿下，我想陛下是非常清楚我這麼做的原因，所以即使後來大公殿下多少是因為這個而離開，但陛下甯可獨自忍受痛苦也不欠怒于我；但是，如果真的需要有第二人的話，我認為我會比大公殿下、皇妃以及羅嚴塔爾元帥會做的更公正，至少我隻是想陛下能夠聽進去理性的建議，而不會想着獨占陛下的注意力。”

萊因哈特：“……”

所以這個意思就是，針對皇妃和羅嚴塔爾是針對個人，至于為什麼針對個人……算了他還是别問了，再問下去好像他真的是個感情白癡一樣！

萊皇也是要面子的！

“那你現在……”萊因哈特轉移話題。

“現在麼，就先過一點和平的生活吧，休息一下也挺好的。”奧貝斯坦說：“至于以後，可以一邊休息一邊去想，暫時還沒什麼決定。陛下呢？”

“也差不多吧。”萊因哈特撐着臉頰，這是他做皇帝的時候不會在部下面前顯露出的慵懶，來到天堂之後，萊因哈特的少年意氣已經不經意地流露出來了，很難說清楚這是因為不必再為皇帝的身份所束縛，還是因為和吉爾菲艾斯的重逢，奧貝斯坦看在眼裡但是并沒有點破，也沒有流露出來。

雖然萊因哈特活着的時候從來沒有再當衆提起吉爾菲艾斯，但是奧貝斯坦一直都很清楚那個人在萊因哈特心目中的分量。有時候他甚至有點後悔，也許當時自己的腳步和行動可以放慢一點，或許可以用更溫和的方式讓那兩個人慢慢地分開，而不是哪怕無意卻造成那樣慘烈的後果，導緻那個人雖然死了卻在萊因哈特的心裡留下更加不可磨滅的存在。

吉爾菲艾斯死了，的确不再有第二人，奧貝斯坦很清楚，萊因哈特後來對羅嚴塔爾的信任和縱容雖然超過其他人，但羅嚴塔爾依然走不到吉爾菲艾斯當初的位置；萊因哈特對楊威利惺惺相惜因為知己，但遙遠的距離和敵對的關系讓楊威利能造成的破壞也有限；萊因哈特欣賞和依賴希爾德，娶了她和她有了孩子，甚至把整個國家托付給這個女人，但是在萊因哈特心裡，最重要的人卻始終還是吉爾菲艾斯。

他在奔赴一場決絕的浪漫，所以才會在那麼年輕的年紀就抛下他創造的豐功偉業、建立的偉大帝國決然而去，半點也不留戀。

那自己呢？奧貝斯坦反問自己。

其實和萊因哈特的談話沒有持續多久，萊因哈特想知道的是他會死亡的原因，而奧貝斯坦也據實以告，但的确，奧貝斯坦隻是不願意隐瞞，也沒必要隐瞞，從今往後，雖然都是瓦爾哈拉的居民，但是他們的交集大概也不會太多，他雖然保留着對萊因哈特原本的稱呼，萊因哈特也習慣被他稱呼為陛下，但到底他們已經不需要再為那個帝國奔波憂思，也不再需要那麼緊密的合作關系了。

萊因哈特隻會為吉爾菲爾斯停留，這是他早就知道的事，而吉爾菲爾斯顯然不希望有别人多打擾他和萊因哈特的二人世界，在這裡，萊因哈特不再需要他，所以奧貝斯坦隻剩下最後的任性，想讓他知道，僅此而已。

望着窗外遠去的背影，奧貝斯坦想，果然，死後的世界還是會有點寂寞啊，但是活着又怎麼樣呢？萊因哈特死了，沒有人再會需要他，所以他無論是活着還是死了，都已經沒有價值了。但是，還是舍不得就這麼離開呢，所以想停留，想看看，看到他開心，看到他快樂，看到那兩個人真的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一起，然後……大概就能沒有留戀地去轉世投胎了。

果然，不在那個人身邊就會感覺到寂寞啊，奧貝斯坦覺得現在他好像能理解羅嚴塔爾那時候的瘋狂了。

其實自己也沒比羅嚴塔爾和吉爾菲艾斯好到哪裡去，他們都是一樣的，他也不過是個普通男人，又怎麼可能完全沒有私心呢？

嘛，不過，雖然沒有辦法再陪在萊因哈特身邊，但恐怕也不會有人就這麼甘心什麼都不做就出局，或許自己還是能夠看看好戲的，順便給吉爾菲艾斯攪攪局也不錯，當然，要是萊因哈特真的被楊威利騙了，或者被羅嚴塔爾得手了，那是萬萬不能的，奧貝斯坦想，唔，接下來的日子，就想想怎麼給那幾位添添堵吧，等塵埃落定，自己也就可以走得安心了。

萊因哈特直到走了很遠才停下腳步，猶豫半晌依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即使什麼都看不見了，但他沒有立刻回頭。

直到有熟悉的氣息靠近，雙手摟住他的腰，整個人靠過來，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萊因哈特才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吉爾菲艾斯！”

不用問為什麼來，還能為什麼？萊因哈特也簡直拿突然變得幼稚又黏人的吉爾菲艾斯一點辦法都沒有。

偏偏某人還沒有一點自覺，嘟囔着撒嬌：“你都去了那麼久了。”意思是我當然不放心了，要出來找你了。

萊因哈特握住吉爾菲艾斯的手一起放在自己的腰上，遠遠望了一眼，拍拍吉爾菲艾斯的手：“好啦，走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