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盤古開天辟地,女娲捏泥造人後,宇宙浩大,浩瀚星河,而在三千世界中其一的小小一隅,便有茫茫大山三千座,山頭生靈不知凡許。
山海淼淼,萬物運化自成規律。
某一日,日升東方之際,卻見天邊雲翳消散而彩霞漫天,山林中萬物驚動。
此時,在一處不起眼的朝陽草坡下,有處青青藤蔓遮掩的土穴,正是山中野狐繁衍所築;晨晞正濃,母狐正以尾簇擁着一窩新生的小狐酣然恬睡。
而這窩小狐約莫五六隻,個個随母狐皮毛,除卻雪白絨毛,另有秋香、嬌黃和蜜蠟色等深淺不一的雜毛色彩,正是造化奇妙,天人随意灑就。
忽而,野鹿自那土坡上奔過,有碎土落在其中一隻小狐額上。
這小狐出生不過數日,尚未睜眼。得益于母親奶水濃厚,生的圓滾滾,沾染了些微晨露,通體雪白的毛發微微卷曲,隻有額間一抹鞠衣濃淡,正是玉雪可愛、渾然靈秀。
因這碎土掉落,小狐憨憨然從夢中驚擾,幾番掙紮,這才睜開雙眼,頭一遭去窺探這世間。
小狐眼中仍困有一層淚膜,視線尚有濃霧困頓,不及散去,正當此時,天道因緣,天邊尚未消散的五彩霞光宛流螢墜天,越過藤蔓間的縫隙,落入了這小狐狸的眼中。
小狐狸視野陡然清晰,恰天地清氣驅散陰霾,一雙眼珠底色如琥珀澄澈,瞳孔似夜色熹微,生出光亮。
······
一個月後,這一窩小狐狸已經行動自如,走出了洞穴,山川正值初夏,風光和煦。
母狐端坐在洞穴前裸露的土地上,圓滾滾的小狐狸們四散嬉鬧,在草叢間你追我逃,抱鬧摔咬,互相呼噜哼叫,好不熱鬧。
可在另一旁,卻有一隻小狐狸安然獨坐,仰着臉龐朝着旭日東升之處,額間那抹簇黃的松軟毛發被陽光映得更加澄亮。
忽然,追逐中的一隻小狐狸摔在她身旁,哼唧着起身後見姐妹不吵不鬧,便虛張聲勢地一擡爪,撲在她身上,濕潤的鼻尖蹭過脖頸,又張開嘴試圖用尖牙咬住姐妹的耳朵。
誰知這小狐狸輕輕一歪腦袋,讓這試圖與之嬉鬧的小狐狸撲了個空,接着便是一個靈巧的跳躍,雖束縛于年歲稚嫩而肚圓短腿,但幾個跳躍間還是遠離了此處。
小狐狸仍是就地而坐,安靜地望向了半空中的太陽。
而那被留在原地的小狐狸自感無趣,歪着頭看了看遠處的小狐,便又混入了那團打鬧嬉戲的兄弟姐妹中,不做理會了。
母狐狸對此不作反應,她獨自養育這一窩幼崽,小狐狸們學會走路玩耍後,母狐狸便不大行動,偶爾外出覓食,也不走遠,很快就返回巢穴。
夜幕就在玩耍中悄悄降臨,打頭陣的晚霞格外美麗,将這一片的草地映紅,好像迎風招展的綠草頂端上開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紅花。
在母狐狸的驅趕下,這一窩小狐狸便要返回土穴,隻是幼崽們玩心太重,任憑母狐狸驅趕,也猶自推搡玩鬧;還是隻有那隻額頭上一點鞠衣色的小狐狸,靜悄悄跟在母狐狸身邊。
這一段路不長,隻是從土坡下返回洞穴,一路上的野花野草都是吸引,這走在前頭的五隻小狐狸不是被草挑釁——扭頭對着一株草咬來撲去,便是又和自己的姐妹兄弟扭打在一起。
眼看太陽落下天際,第一隻胖乎乎的小狐狸才鑽進洞穴,接着是兩隻撲騰在一處的小狐狸一齊滾進去;第四隻終于也進去了。
母狐狸一扭頭,第五隻正是最頑皮的,他又被掠過草坡的蜜蜂給吸引開,正朝着土坡下滾去,忽然,那隻安靜的小狐狸不聲不響,堵在他面前。
被堵住去路的小狐狸十分不滿,正要虛張聲勢地張牙舞爪一番,便被母親低吼的警告聲吹破了膽,他有些不情願地往回走去。
第六隻小狐狸靜靜跟在他身後,推了一把兄弟的屁股,将其搡入洞中。
她正要鑽進土穴,母狐狸似乎很滿意這個孩子,伸出舌頭誇獎一般舔了舔小狐狸額頭上的白毛,舔的小狐狸眯起了眼睛,呼噜噜了兩聲,随後便被母親擁着進入溫暖的洞穴。
茫茫林海中的夏日涼爽而漫長,幾個月後,這窩小狐狸們都已經抽條撥穗,身量見長。
小狐狸們長出了牙齒,犬齒尖銳,除去吮吸母親的乳汁,也可以吞吃肉食了。
是時候教授他們捕獵的本領,學習如何捕捉灰鼠野兔;母狐十分有耐心,五隻小狐狸們也在示範中領會着技巧——除了那隻額間一抹鞠衣色的小狐狸。
這隻小狐狸,格外的不一樣,既不學習如何捕殺獵物,又不願分吃血肉;母狐和另一幹小狐狸忙着飽腹的時候,這小狐狸離得遠遠的,不曾靠近。
然天生地養,如何能不食五谷俗濁。
這小狐狸,隻尋覓山中掉落的果實,撿些尚能入口的,以此充饑。母狐填補飽了肚子,看着自己這一窩機靈活潑的幼崽,這五隻小狐狸正狼吞虎咽,撕扯着獵物,咕噜咕噜飽餐;她又看看遠處的端坐小狐,歪了歪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