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扭頭望去,耳朵細聽,踏踏腳步聲傳來,倒不是芮娘或姜娘子,墨團又喊:“豆兒黃也回來了!”
狐狸咕噜從床上爬起來,又低頭看看眼前的銀錢,略微思索,便将紙包捧在手中:她又不知道住房子得給多少,還不如讓那少年自己拿。
打定主意,狐狸起身朝外走去。
院門沒關,狐狸剛走出去,便見那小黑狗四爪雪白,飛一般躍進院子,而那少年一身灰衣,正提着背簍跨進院子。
“等等!”狐狸趕忙喊了一聲。
少年停下腳步,将背簍放在門内,扭頭看來,隻見這喊住他名姓的小姑娘快步上前,粉裙子胭脂雪一般,烏黑的辮子尖晃蕩,正是姿容婵娟,明眸善睐,姜娘子描述的不錯。
榴花如火欲燃,狐狸在樹下站定,她捧出來那包銀錢,攤在少年面前,賀清來一時愣住了:“這···”
狐狸想起了姜娘子的說法,她住在這院子中,正是租住賀清來的房子,于是她道:“我名鞠衣,往後便要租你的房子住,叨擾小郎君了。”
少年擡頭看看狐狸,狐狸也看着少年。
這算是第二遭狐狸看清他的臉,第一回匆忙,第二回狐狸躲在床下,從頭到尾沒看到他。
眼前這少年,身量纖弱如青竹,年歲稚嫩,面容明淨,眉眼生的倒好看,水潤而清澈。
豆兒黃左等右等不見主人進門,于是探出腦袋,疑惑地晃着尾巴看。
忽然,小少年輕輕笑了,他笑的時候抿着唇,右臉頰上顯出一個小渦來,看起來有點羞澀,“這房子空了很久,不值什麼錢,姜娘子和我說過了,姑娘住着就是。”
狐狸還是固執地朝前遞了遞,這少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隻好伸出手來,從那紙包中捏出三枚銅闆:“這些就夠了。”
狐狸不懂人間行情,少年拿多少就是多少,便收起了手中的東西。
少年又開口:“我姓賀···”
“我知道,賀清來。”狐狸也學着,朝他笑了一下。
賀清來又道:“屋子裡沒有什麼用具,今天來不及,我做了晚飯給姑娘送來。”
是嘞,人是要一日三餐的,狐狸這才想起這件大事——她既然要在人間,就得時時謹記,遵循人的習慣呢。
于是她順着賀清來的話,點點頭:“謝謝。”
兩人初認識,也無什麼話可講,于是就此禮貌分别,狐狸轉過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等她關了院門,才聽到賀清來回了院子,也關上了院門。
狐狸捏着紙包,擡頭看看左側的天,隔着院牆,狐狸自然什麼也看不見。
隻是這院子離得實在太近,莫說她還有施展法術聽聲百米的本領,便是此時此刻,臨近院子中的聲響也聽得一清二楚。
再看墨團這隻胖乎乎山雀,她可不在意什麼窺探凡人,此時早大大方方落在了石榴樹上,低頭專注地看着院子中的一切,還不忘大聲鳴叫:“大王!這凡人今天又采藥了!”
狐狸随意嗯了一聲當作答應,終于沒什麼事情,她早累了。
“大王!這人在洗背簍!”
狐狸走進屋子,床榻上,小晏和條條、還有三隻山鼠,早就美美躺在被褥上,用尾巴盤住自己——睡着了。
隻有墨團還十分新奇,格外有精神:“大王大王!這凡人在洗腳!”
狐狸躺倒在床上,閉着眼睛感受陽光熱氣,她懶懶哼了一聲,耳邊是小動物們此起彼伏的呼吸。
“大王!大王!”這一聲要嘈雜許多,墨團大約一邊在撲棱翅膀,一邊大聲喊叫,“他在看我!豆兒黃也看我!”
這次狐狸沒回答,她迷迷糊糊的,隻想痛痛快快睡一場,這碎花被子上還帶着點細微的香氣,十分催眠。
而窗外,墨團一點也不在乎少年和豆兒黃的目光,她興奮地從石榴樹上落下,爪子哒哒哒敲着竹闆,簌簌地踩着茅草,在賀清來的院牆上蹦來跳去,饒有興味地觀察着。
人間好不爽快,不可以變回真身···不過幸好,狐狸忍個幾十年就是,反正在她的生命中,這光陰不過彈指一揮間。
“修煉···修煉···”狐狸嘟囔了兩句,真的以人身模樣在床上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