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看着賀清來慢慢走遠,他在綠叢中埋頭苦幹,不曾注意身後動靜。
狐狸含笑,一點點挪動腳步,一個閃身,躲到樹後。
她背靠大樹,一道透明的水膜緩緩張開,将她周身包裹,山林裡風吹草動、鳥蟲鳴叫等大大小小的動靜都被隔絕在外。
狐狸捏着青蛇舉在眼前,小青蛇被捏得直翻白眼,吐着信子,細長的蛇眼中蛇瞳縮成一條黑色豎線。
一切完備,狐狸臉色一變,不複笑容,她有點惱怒,低聲喝問:“你想幹嘛?”
青蛇翻着白眼不回話。
狐狸皺着眉,還要說話,卻感覺手上一涼,低頭看去,原來是青蛇艱難地舉起尾巴尖,在狐狸的虎口上點了點——氣兒都喘不過不來了,怎麼回話?
狐狸抿唇,默默松了一點兒手上的力道。
青蛇如蒙大赦,仰着蛇頭吐出信子,哈哧哈哧喘氣,蛇身在狐狸手中幾個起伏,好容易喘平了氣,才将長長的蛇信子吞回口中。
狐狸依舊皺着眉看她,見青蛇恢複了精神,繼續逼問:“你方才是要做什麼?他一個凡人,挨上你一口是要出人命的!”
提到這個,狐狸心中一陣怒火,倘若今日她不陪着賀清來,再碰上這小青蛇,豈不是要沒命哉?
誰知青蛇滿不在乎地翻個白眼,隻是方才翻了太久,一時不好轉回原地,她口中哎哎呀呀幾聲,這才将眼睛轉回去。
接着青蛇便懶洋洋往後倒去,耷拉在狐狸手中蕩秋千,聲音忽近忽遠:“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凡人···要不是他跟着你,我才沒興趣呢。”
小青蛇腦袋朝下,狐狸總不能也倒着腦袋對視,于是手中一晃,向上抓去,捏着青蛇正欲說話,誰知小青蛇神經質地怪叫起來:“哎哎哎,抓哪裡呢?!死狐狸沒禮貌!”
狐狸指頭輕輕擡起,這才看抓到了青蛇七寸——這隻是個形容比拟,青蛇修煉緩慢,總長不過三五寸。
狐狸咳嗽一聲,往後挪動了手指。握住蛇家的命門的确不大妥當,狐狸也沒想着要她的命。
小青蛇不以為然地和狐狸對視,不過幸好這次沒吐口水。
“你說說你死狐狸,我在自己的地盤睡得好好的,你偏要帶着個凡人打攪,我可不得給你點教訓嘛。”青蛇吐吐信子,嘶嘶說道。
至于為什麼不咬狐狸···那當然是因為狐狸皮糙肉厚,她的兩顆牙咬不穿。
“你的地盤?”聽了這話,狐狸朝一圈草叢看去,又朝頭頂望一望,這裡也沒看到青蛇的洞穴啊。
凡是妖精修煉場所,即便是個小蛇洞,也會沾染上青蛇氣息,狐狸不至于一無所覺。
想到這裡,狐狸扭頭朝樹後看去,賀清來依舊在一堆川芎草叢中勞作,竹簍漸滿。
朝着高處看一看,狐狸眯着眼,青蛇來時的方向,正是一棵大樹樹梢,樹影婆娑晃動間,被樹枝堆砌而成的巢穴落入眼簾,狐狸恍然大悟。
“說什麼你的地盤,你是去偷鳥蛋吃了吧!”狐狸扭過頭來注視青蛇,指尖下移,按了按青蛇乳白肚皮——果不其然,鱗片下鼓鼓囊囊,不知她吃了幾枚鳥蛋。
小青蛇倘若有人類面皮,此時恐怕就要滿面漲紅,她嚎叫起來:“什麼叫偷?!我是蛇!蛇你懂嗎!天生就要吃鳥蛋的,吃兩三四五顆···怎麼啦,我問你怎麼了?!”
緊接着青蛇更加惱怒,尾巴尖去推拒狐狸的指尖,“還有,死狐狸你讨厭死了!蛇可殺不可辱!我是有骨氣和尊嚴的!你堂而皇之摸我的肚子,真是侮辱!”
“哦,”狐狸挪開素白指尖,默默顯露出狐狸爪尖,亮閃閃的,按在青蛇七寸上,“既然你可殺不可辱,那我這就滿足你···”
“等等等等——!”小青蛇原本得意非常,以為靠着自己學來的人間勞什子高深話,換來了狐狸的良心,誰知這狐狸忒不講武德。
眼看那亮晶晶的爪子即将按在命門上,青蛇果斷讨饒,聲音急促幾乎變了調子:“我錯了我錯了!”
狐狸挪開幾分指尖,問:“錯在哪裡?”
“我錯在不該翻你白眼吐你口水還挑釁你···”小青蛇一連串扔出來。
卻看狐狸漫不經心又湊近了爪子,越湊越近,危急關頭隻好閉着眼睛大聲嚎叫:“我知道我不該去欺負那個凡人!!!”
四下寂靜,青蛇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隻見狐狸爪子又變回光秃秃的人爪子,那亮如白刃的指甲終于收回去,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狐狸點頭:“知道自己究竟錯在哪裡了就好。”
還好,蒙對了。小青蛇擦了一把虛汗。
可是她左等右等,除了狐狸沒把她捏得像個孫子似的,卻不見将她放下。
青蛇為了自己的自由,大着膽子問:“我說對了···我能走了嗎?”
狐狸垂着眼眸,淡淡回答:“不能···”
“什麼?!死狐狸你欺蛇太甚你不做狐——”看狐狸擡起眼,淡淡瞥過來,青蛇緊急停下,被自己的口水嗆個正着,“喀喀喀···”
“我現在把你放了,待會下山,誰知道你會不會趁我不備咬賀清來一口,”狐狸順手揪起一片草葉,“所以得等我們下山了,我才能放你走。”
“好說好說,我絕對不咬他···”才怪!青蛇又下意識翻個白眼,被狐狸看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