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推門的動作,門扉蹭着地面發出“咔咔”的聲響。
鄧進推開門,随着洩入一層月色,接着是手中燭火搖擺,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長長的一道。
屋子裡很安靜,雞群縮在一起,竹籠安然無恙。
鄧進舉着燭火左右看看,一隻母雞輕輕動動身子,身下顯露出雞蛋的形狀。
“阿進,怎麼樣?”身後,譚丁香披着外衣走進。
她趁着光一看:“呀,今天的雞蛋還好好的。”
屋子裡的女人高興地蹲下身子,去拾取那些完好的雞蛋,蛋殼上仍舊留有餘溫。
而在門外,牆頭上悄悄探出一個腦袋,兩隻尖尖耳輕微彈動。
接着是兩個三個小腦袋瓜,一起伸出來探看,落在院子中的影子,堆堆疊疊,如同一個果子堆兒。
鄧進看着妻子,同樣很高興,一陣風吹過,燭火搖擺,他回頭朝門外看去,院子裡安安靜靜,清白一片。
牆外,狐狸躍下,一溜煙蹿過稻田。
她跑得很快,口中的青蛇像一條上下飛舞的草繩,不住颠簸。
條條在狐狸身上探出腦袋:“稻子好香!”
稻田濃綠,村莊沉睡。
狐狸回頭看去,緊接着四肢不停,一個縱越,紮入山林,轉瞬消失不見。
進了山林,狐狸才算是敞開了跑,十分暢快,風聲獵獵,背上的小鼠們不禁歡呼一聲。
待到了苦楝樹下,這才停住,狐狸将口中的青蛇丢在地上,隻看她口吐白沫,倒着蛇信子,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小鼠們個個被風吹得炸毛,從狐狸背上滑下,心情愉悅。
“大王,她不會暈了吧?”墨團落在青蛇邊上,好奇地探頭來看。
狐狸就地窩下,大尾巴在身後微微晃蕩,“沒那麼容易,這才多遠?”
“起來了。”狐狸伸出爪子,好整以暇地戳戳青蛇腦袋。
另一邊,小黃和圓圓也撿來一根細樹枝,捅捅青蛇。
青蛇咕噜擡起腦袋,“幹什麼!”
她嘶嘶吐着蛇信子,朝身邊的小鼠們示威,“讨厭!走開啊!”
起初小黃還被青蛇猛然動作吓了一跳,可看狐狸大王在身邊,十分可靠,便不再害怕,大聲道:“壞蛇!你吃了好多丁香花的雞蛋是不是?”
“是又如何?我是蛇,吃倆雞蛋怎麼了?!”青蛇昂着腦袋,理所當然地回答,真是理不直氣也壯。
青蛇這态度讓諸位俱是一頓,面面相觑——在人間幾個月,早習慣了用錢換東西,靠自己吃飯,如今碰上青蛇,一時竟不知如何反駁。
狐狸歪腦袋,“你得賠。”
“賠?”聽見狐狸的話,青蛇冷笑一聲,“呸呸呸!”
“狐狸,要我說,你跟我就堂堂正正打一架,不要在這裡假惺惺,凡人不讓咬,雞蛋不讓吃,你還是妖精嗎?”
青蛇一長串說完,卻看狐狸沒答,她一時來了信心——自己好歹一百多年的修行,若是真動手,總不可能毫無還手之力吧?
小鼠們去看狐狸臉色,狐狸笑眯眯的,“好呀。”
話音落,狐狸站起身來,緩緩圍繞着青蛇踏步,“你先來,怎麼打就成,天亮了我們得回去吃飯。”
小鼠們已經很有眼色地讓開,迅速退至半丈外,遠遠觀望。
“先說好!我赢了你放我走,永不許管閑事!”青蛇眼珠子轉轉,心内竊喜。
“那如果你輸了,就要償還雞蛋,不能白白吃了十幾個。”
“行!”
青蛇答應一聲,随後蛇眸一閃,渾身細小的青色鱗片如同滑過一道暗光,冰冷而堅硬。
狐狸還在繞着青蛇踏步,一陣風從樹梢吹過,秋日,須臾便有樹葉紛紛揚揚飄落。
一片枯葉從狐狸眼前滑落,就在這一瞬間,青蛇暴起,快如滿拉之弦,直沖狐狸面門!
狐狸一個側頭,青蛇頂着那片落葉,帶着破空之聲從她耳側射過。
隻看白狐尚未回頭,青蛇如在空氣中蹬腳一般,一個扭身,輕易蹿了回來,張開大嘴,兩枚尖牙閃着讓人膽寒的光,已經有隐晦的毒液凝聚,隻待一擊斃命。
白狐腳步輕移,又一次躲開這襲擊,忽見淡青色光芒從青蛇那側湧出,淡如煙氣,卷着那片落葉再次沖着狐狸面門而來。
狐狸一頓,一道水波在眼前凝聚而出,以那道落葉暗箭為中心,劃出道道漣漪,随後落葉飄落。
一葉落,隻看青蛇擺尾,一用力,敲擊向苦楝樹,苦楝葉子霎時落下,轉瞬攜帶着青色淡光,撲面而來。
狐狸微微躲避,落葉閃過,在這瞬間卻忽然調轉了方向——朝着那群看得有滋有味的小鼠們襲去!
小鼠們驚叫一片,落葉速度之快,無從逃脫,蟬娘被小黃和圓圓摟在懷中,蟬娘則緊緊抱住小晏,墨團試圖撲動翅膀。
一切都在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