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頭一件有着桃花的冬衣做好了,賀清來将這綴着一道蘭苕花邊的衣裳輕輕揉搓,散散棉花。
蟬娘迫不及待迎上前,賀清來垂眸看來:“要試試麼?”
蟬娘忙不疊點頭,接過這件小小冬衣,鑽将進去,伸展兩臂,站起身來——嚯!正合身!
隻見這山鼠衣着光鮮,桃花亮眼,她又走上兩步,真是可愛極了,連狐狸膝上的小黃和條條也蹿上桌面,圍坐一團,七嘴八舌地誇獎起來。
“真漂亮!”“賀清來手藝不錯!”“我也想要繡花!”
小鼠們興高采烈地叽叽喳喳一陣,賀清來雖聽不懂,但也眉眼含笑,他又擡起頭來問狐狸:“還有誰要做衣裳?”
不等狐狸答話,圓圓揪住賀清來的食指晃來晃去,激動道:“我!我!我要做衣裳!”
看圓圓如此積極,條條也不甘落後,一把将賀清來的手指抱入懷中,昂着小臉滿眼希冀:“我也要!賀清來,請你幫我做一件,我給你摘花、摘草、拾柴禾!”
賀清來忍俊不禁,不必狐狸來傳話這鼠言鼠語,他自己也能看明白了:“好,都做,一個一個來,好不好?”
凡事講究個先來後到,賀清來此話一出,條條便自覺退後一步,圓圓迫不及待挺直了腰杆,靜等賀清來給他丈量身形。
依樣丈量後,賀清來瞧了瞧狐狸拿來的那幾塊布料,微微思忖,看向狐狸發問:“他叫什麼名字?”
“圓圓,叫圓圓。”狐狸回答,疊着圓圓自己吱吱回答的聲響,一同響起。
“圓圓穿這幾塊顔色似乎不大恰當,”賀清來說着,便從自己的籮筐中另取兩塊:“你瞧這兩塊,圓圓可喜歡?”
正是賀清來做衣裳常用的顔色,一水的竹青、荊褐,圓圓仔細打量,狐狸也探首來看。
這顔色眼熟,賀清來有一身常穿的灰衣,做髒活累活都隻這一件,便是荊褐色水洗多遍後成的。
想到此處,狐狸不免擡眼打量賀清來,他還垂着眼靜等圓圓答話,不曾分神。
“要這個,”圓圓可就糾結多了,爪子才指向荊褐便又着急忙慌調轉方向,朝向竹青,“不不不,這個,唉呀···”
話一脫口,又要反悔,少年卻很有耐心,輕輕舉了舉那塊荊褐,建議道:“我倒覺得你穿這顔色好看,你要是覺得太素,再縫兩片竹葉好麼?”
這倒應了圓圓的心意,趕忙點頭下決定。
賀清來得了準話,又執起剪刀等裁剪,待成了個衣裳形狀,便精挑細選出一根青色棉線,指尖挪動摁在衣角下擺:“繡在這裡,你看好不好?”
“就這裡!要三片!”圓圓點了頭,狐狸又趕忙接話道:“賀清來,繡成三片竹葉。”
“嗯。”
這活更細緻了,一針一線,狐狸看得仔細,少年幾針先描出一個雛形,竹葉中間飽滿瘦長,兩端尖尖······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做好了條條和小黃的衣裳,等到了小晏的時候,天邊竟然日落,漸漸晦暗。
賀清來手上不停,絲毫不曾分神,狐狸起身取來油燈點燃,小心翼翼擱在少年面前,燭火紅澄澄,照出一片清明。
賀清來目不轉睛,門外有風穿而過,石榴樹的枝條禁不住簌簌作響。
最後一針落下,賀清來剪斷線頭,在手中輕輕抖了抖:“好了。”
狐狸小心将睡熟在桌面上的小晏捧到賀清來面前,賀清來一愣,這才擡頭望出去,輕聲道:“天黑了?”
“還早呢,太陽剛落山。”狐狸也輕聲說話,“現在要試嗎?”
“等他睡醒了再試,想來差不了多少。”賀清來說。
狐狸看看手心的小晏,小鼹鼠等到一半便開始打瞌睡,終于忍不住趴倒在桌上呼呼大睡。
“我去做飯,你把他放在床上睡吧?”賀清來收拾好桌子上殘留的布料、棉線,起身道。
狐狸聽話,身邊一圈的小鼠也噤聲,看狐狸小心翼翼捧着小晏走出門去,送回家中。
青蛇獨自盤在床榻上安睡,見狐狸進來,便打個哈欠道:“這麼長時間···小晏也瞌睡了?”
“嗯,他睡熟了。”狐狸應一聲,将小晏輕輕放在床上,青蛇伸出尾巴去,将他圈在一處:“墨團出去玩了,我們再睡一會。”
等狐狸關好門,走出這安靜的院子,卻聽賀清來的院子裡吵吵嚷嚷,正是小鼠們穿着新衣,高興正盛。
剛推開院門,狐狸不免一愣——隻看那群花紅柳綠的小鼠們,不過這半日,便甩脫了所謂的拘謹和緊張,一個個毫不客氣地攀上賀清來肩膀,擠在少年肩頭大聲吵鬧。
少年站在竈間中,正在洗淘菜蔬,肩膀上堪堪坐下諸位。
條條扯扯自己那蔚藍色衣裳,指着肩上那朵五瓣粉花:“這也是桃花,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