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我聽見蘇小娘子說話,說陳伯伯在沐川碰上了大事,”狐狸一頓,斟酌着言辭,“似乎,似乎是死人了!”
聽見狐狸這話,賀清來微微皺眉,但很快便松開了,“是很吓人,你别怕,沐川離這裡遠着呢。”
這話聽起來有點耳熟。狐狸點點頭,賀清來将她送進院子,便自己回去了。
狐狸合上門,想想少年神色,他看起來果真不怕。
屋内的床帳還放着,今日大雪,誰都沒念頭起身玩鬧,于是小鼠們、小雀和青蛇,仍舊窩在被子上。
見狐狸回來,青蛇從帳子中探頭:“狐狸,你今日怎麼中午都不回來?”
“在杜爺爺家吃飯了,也就沒有回來。”見到了同類,狐狸一頓,脫鞋上床,拉過被子蓋在身上,條條和蟬娘立即一鼠一邊,坐在她肩上。
狐狸欲言又止,見她神情,青蛇嗤笑:“你這狐狸出去半天,連話都不敢說了?”
“今日寶珠忽然高熱,很厲害呢···”狐狸說着,面對諸君,不必遮遮掩掩,話頭一開,餘下的便暢快。
“我聽見蘇小娘子說,沐川出了事,有個凡人被掏心而死。”
話音剛落,肩上的條條和蟬娘立即緊張地抱住了狐狸脖頸,連原本懶懶睡在一處的小黃、圓圓等也立即警醒。
青蛇吐了吐信子:“就這麼一回事?”
“就這件事,蘇小娘子擔心,是不是有什麼邪祟跟着陳伯···”狐狸一頓。
其實陳平康的年紀不大,論不上什麼伯父;隻不過和蘇娘子是親戚,小桃爹同輩,也就喊一聲陳伯伯了。
“邪祟?村子裡都有你和我了,還怕什麼邪祟?”青蛇滿不在乎。
狐狸輕輕搖頭,斟酌道:“青青,你說掏心而死這種事,凡人做得出來嗎?”
青蛇搖頭晃腦:“說不準呢,凡人可就奇怪得多了,我可弄不懂。”
隻是聽來這麼一句,狐狸不再深思。
大雪整整持續了五日。這次可真的是大雪封路,原本是到鎮子上趕集的好時候,小河村衆人卻連門都出不去。
院子裡的雪踩下去能沒過腳踝,幾片雪花就能将小鼠腦袋淹沒,狐狸隻好自己去賀清來原子裡用飯,再略微端回來一碗。
第六日,晴空出現,天上卻仍舊有微弱的雪花,狐狸捧着碗看出去,忍不住對賀清來說:“你說瑞雪兆豐年,這麼大的雪,明年收成要好成什麼模樣?”
“好不好的暫且不知,”賀清來道,“眼下看來是趕不上平河鎮的大集了。”
原本說過凡人要過新年,臘月初一是個好日子,年年有一場大集,可現在雪深三寸,院門都不好出去,如何還能到平河鎮呢?
這麼一想,狐狸稍有些惋惜。
夜裡睡下,似乎雪又大了,隻聽屋外寒風呼嘯,吹得萬物簌簌作響。帳子内一片甯靜,昏暗而溫暖,圓圓蹭到狐狸枕頭邊,悄聲問:“都睡了嗎?”
“沒有——”“還沒呢!”“風好大,睡不着。”
此起彼伏的應答,隻有青蛇不耐煩地鑽了鑽,嘟囔道:“風大怎麼啦?快點睡!”
狐狸忍住笑,圓圓又壓低了聲音:“肚子好餓···”
“起來吃松子糖吧?”“松子糖都快吃完了,大王,什麼時候才能去鎮子上啊?”
“不知道,十五?”狐狸說,感到蟬娘鑽到了手邊,她輕輕将其攏入掌中。
圓圓蹑手蹑腳從被子上走過,又惹來一片呼喊:“我要吃花生!”“還有一塊雲片糕,我也要吃!”“杏仁還有沒有?”
叽叽喳喳幾句,惹來青蛇陰恻恻一句:“我也肚子餓了···”
衆鼠立時噤聲,連床邊站着的圓圓都呆立原地,一動不敢動。
寒風嗚咽,扯起令人頭皮發麻的回聲,黑暗中一道影子緩緩升起,蛇信子陰險地吐出,“我看看是哪個肉乎乎小鼠、肥嘟嘟白雀不睡覺?”
蟬娘緊張地埋頭在狐狸手心,狐狸伸出手,曲起兩指,毫不猶豫給了青蛇一個腦瓜崩:“大半夜的,别吓她們。”
“哦喲!”青蛇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冷哼一聲,不情不願地倒回床上,“吓一吓怎麼了?一個兩個都沒有花生糖好吃。”
氣氛活躍了幾分,衆人隻聽窗外風聲,青蛇又在此時“嘿嘿”兩聲,狐狸知道她又有了壞主意,果然聽她道:“你們聽,邪祟鬼魂是不是正從我們房上經過?”
寂靜無聲,隻有雪落或是什麼,在房頂上發出細微的“啪嚓”。
“我、我們不怕!有大王在呢!”條條從被子下探出腦袋,抖着聲音強撐。
“大王?狐狸能頂什麼用?孤魂野鬼都死了!看得見打不着!”青蛇磨着牙道。
蛇牙碰在一起,發出讓人牙酸的聲音。青蛇又拖着長腔,發出奇怪的調子:“相傳總有一些枉死鬼魂,閻王殿上沒有姓名,牛頭馬面也找不到他們的蹤迹,沒人供奉,又餓得慌,隻好自己半夜出來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