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玩盡興,衆人終于收了玩心,先将蘇昀送回書塾。
到了書塾後巷,衆人注目,看那少年提着一盞紅彤彤、明燦燦的鯉魚燈走到後門處,可是蘇昀手已擡起,卻猶豫着,沒有落在門闆上。
蘇昀轉頭,看一眼巷口衆人,接着便又大步朝着巷口走近,不遠不近停住。
狐狸又察覺到那種說不明白的氣氛,這次她倒乖乖住嘴,沒有貿然說話。
果然苗苓輕輕拉着小桃和狐狸,轉到巷口牆邊,芮娘提着燈,朝巷子内走入兩步。
衆人靠牆站成一排,梁延仰頭看衆人神色,見苗苓臉上帶有隐隐笑意,忍不住小聲問:“阿苓姐,你笑什麼?”
“小孩子不懂。”苗苓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梁延腦袋,梁延縮了縮脖子,又不死心地轉向賀清來,“清來哥,你懂不懂?”
賀清來垂首,看梁延一臉不恥下問,狐狸支着耳朵等賀清來回答,誰知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無話。
梁延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為這被蒙在鼓裡一般的感受而略顯焦灼,他一仰頭,病急亂投醫地看向狐狸,二人默默對視,終是梁延敗下陣來:“···衣衣姐,好吧,你不懂。”
半炷香時間也沒有,微風裡隻送來少年一句話:“夏天時我就能回來。”
風掃過燭火,噗籠作響,接着是緩慢而安甯的腳步聲,張芮從巷口出來,面上微紅,雙眸含着一汪甜水似的笑意。
“小桃,清來,你們快回去吧,别讓杜大哥等急了。”蘇昀道,風拂動,另一條街的燈影掃過,少年耳廓通紅,臉上笑意卻很明朗。
衆人重又邁開腳步,狐狸走在芮娘身側,這姑娘恨不能一步三回頭,狐狸跟着她回頭看去,果然蘇昀仍站在巷口,舉燈眺望,漾着滿面笑意。
苗苓注意着芮娘神色,自然回頭偷笑,梁延跟着湊熱鬧。
忽然小桃撲哧一笑:“為什麼都回頭看我哥?清來哥、阿苓姐,你們回頭做什麼?”
這話一出,狐狸看向賀清來,似在詢問,賀清來微微抿唇,默默垂下眼眸。
隻有芮娘臉紅,雖然小桃很有默契地沒有問她。
乘着夜色,回到了杜衡的藥堂,遠遠見兩盞花燈明亮,留出小門,依次進門,杜衡正在敲着算盤,見衆人回來,臉上生笑:“回來了,小昀回書塾了?”
“嗯,杜大哥,我爹我娘回來沒有?”小桃應聲。
“回來了,你爹你娘已經睡下了,你們也快去睡吧。”杜衡說着,上好門闆,引着一衆孩子繞過前廳,推開牆角小門,走入後院。
後院果然地方大,方正天井映入眼簾,星星在夜幕上閃耀,明月隐在屋檐後,玉盤生輝。
又從左側穿過一道圓門,又是一座小院子,恍惚可見院子中一棵碗口粗的樹。
“你們快些洗漱,早點休息。”杜衡正說着話,隻聽門扉一響,鄭雲霞從北屋走出,婦人淺笑,輕聲問:“晚上都吃了什麼?餓不餓?”
此話一出,幾個孩子互相看一眼,晚餐自然是沒吃的,全靠午後那頓湯面元宵頂着,可現在天色不早,不敢再打擾,于是梁延、小桃、芮娘等,竟異口同聲道:“吃過了,不餓。”
三人聲音合在一處,狐狸閉緊嘴巴,幸好沒說話,不然她就要說:“吃了元宵,不怎麼餓。”
倒是有點饞。
鄭雲霞被幾人逗得撲哧一笑,朝杜衡看去,杜衡笑道:“瞧我,忘了問孩子們吃飯沒有。”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然是沒用晚飯。
鄭雲霞輕聲走下台階,悄聲道:“家裡還有素面,稍做點菜,你們吃了再睡。”
芮娘正要拒絕,鄭雲霞卻輕輕道:“時候還早呢,不妨事。”
不好再推辭,衆人于是燒火的燒火,添水的添水。
杜衡煮面,鄭雲霞取出半塊臘肉,細細切成薄片,和着些許菜蔬炒了一大盤。
衆人捧碗,圍着桌子坐了一圈,不吃東西不會發覺,面條入口才覺得肚餓難耐,于是不聲不響,各自吃下去一大碗,看得杜衡臉上失笑,趕忙再煮。
鄭雲霞目光掠過,這才輕聲問:“衣衣怎麼不吃菜?”
狐狸咽下去口中面條,回答:“我不吃葷腥,不妨事,素面也好吃的很。”
鄭雲霞微微點頭,沒再多問。
吃過夜宵,各自洗漱,吹滅蠟燭的花燈挂在廊下一排。
女孩們住的屋中正有兩張對着的床,小桃和苗苓擠在一張,狐狸同芮娘睡在一起,棉被厚實,幹淨溫暖,剛剛沾上床就湧來一陣困意,小桃三句話兩個哈欠,不多時衆人便齊齊沉入夢鄉。
第二日剛睜開眼,窗外大亮,狐狸起身一看,芮娘和小桃還在熟睡。
正巧苗苓推門而進,見狐狸從床上坐起身,笑道:“衣衣,你醒了,我正要來喊你們呢。”
狐狸穿衣起身,剛一動彈,芮娘便微睜開眼,含糊道:“什麼時候啦?”
狐狸說不準,倒是走到床邊的苗苓道:“該吃早飯了,快起吧。”接着她輕輕拍了拍小桃,輕聲呼喚,小桃這才悠悠轉醒,從床上坐起,伸個大大的懶腰。
藥堂裡難得這麼熱鬧,林婆婆、鄭雲霞和杜衡,連帶着蘇娘子、蘇伯父,并這大大小小一群孩子,滿滿當當坐了兩桌。
吃過早飯,杜衡和鄭雲霞将衆人送出藥堂,周圍店鋪都已吵吵嚷嚷地開了門,元宵節第二日,陽光燦爛,穿過頭頂缤紛各色的燈紙,斑駁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