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緒滿腹心事地離開。走之前,他錄了幾個中文教學視頻,在葛靡扭捏的神情中指點了他的發音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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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區。
“怎麼了這是?”陶知緒正對越山訴說從長老那兒打探出來的消息,豈料越山忽然往旁邊一倒,他忙扶住越山的胳膊,看見越山一手揉着額角,他神色關切疑惑:“頭痛嗎?你也頭痛?”
“也?”越山額角抽痛,敏銳地抓住陶知緒話語中的重點。誰也和他一樣頭痛?
這幾日太過忙碌,越山都忘記了喝甘露。
甘露?
越山頓時才記起,在和古焉國交涉的時候甘露早就用完了。而他又因為太忙了忘記補貨。
越山原本就疼的頭頓時更痛了。一時間也無心細究陶知緒的話語。好在他以前也有過這樣的遭遇,越山熟練地聯系土地通快遞。土地通快遞三界之内,錢到位了,貨基本上也能到位。
越山一手撐着頭,藏灰色金邊雲紋的長袖遮掩了他的神情。長袖之下,他的眼眸變得漆黑無比,原本俊美的臉上蔓延上絲絲縷縷的黑氣。
莫名的,他并不想讓陶知緒看見他這副模樣。
也許會吓到他呢。越山自嘲一笑,他可是千年厲鬼。
理智告訴他,陶知緒勇敢直率,不會因為他的厲鬼本相害怕他。
不行,越山聽到他的内心說。
他在乎在陶知緒眼裡的形象。如此狼狽,又怎麼可以示人?
他完全沒想過為什麼不願意被陶知緒看到。
陶知緒有些焦急,但痛苦這種東西不是你着急就會轉移的。他無法感同身受,卻也實打實地擔心,越山還不讓他看。陶知緒一時氣急,躬身趴到桌下,自下而上地注視掩面的越山。
“還疼吧,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察覺聲音來源不對勁,越山猝不及防與桌下滿臉擔憂的陶知緒對視。
陶知緒宛如一隻誤入的貓,臉龐在藏灰色衣袍的映襯下愈發白淨。他的眼中盛滿了對他的憂心,眉心蹙着,似乎對他的避而不見表示不滿。
越山在近乎控訴的眼神中節節敗退,他頓時啞然。
他下意識合上雙目。
無邊的痛楚又一次上湧,越山咬緊牙關撐過最痛的那一陣,額角竟然也沁出冷汗。蔓延的黑氣凝為實質,割裂越山的肌膚。
越山緩了緩,聲音中難掩痛楚:“甘露到了就好了,我已經習慣了。”
陶知緒看清了越山的臉。如同越山預想的那樣,他并不害怕。他反而覺得想着看似柔弱需要他照顧的越山莫名吸引人。
千年來沒有甘露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忍受頭痛發作的嗎?陶知緒不由得想到了李簡,他見過李簡最痛的樣子,當時的李簡緊緊咬住下唇溢出血色,李德雲怕他咬舌,急忙換了一根木棍塞到他口中。
頭痛平息時,木棍已經被李簡咬下一塊,嘴裡混雜着血色和木屑。
他心中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陶知緒凝視着越山黑氣彌漫的臉,他想說,些什麼,喉頭卻像是被濕漉漉浸滿了水的棉花堵住,幾經張合都無法出聲。
陶知緒此刻每一個呼吸都放輕了很多。他站起身,擦拭幹淨越山臉上的冷汗。
他知道了那股情緒是什麼。他父母生病時他在床頭是這樣的心情,李簡頭疼發作他束手無策時是這樣的心情。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真是玄妙,他自覺與越山的關系已經達成好友的角色。
對父母親人遭受痛苦的心疼如今也映刻在越山身上。
休息區的衆陰差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雲婕手中羅盤發出滴滴滴警告聲,那是厲鬼怨氣含量過濃的警告聲。也不知道曾經經曆過什麼大風大浪,早就見多識廣見怪不怪地默默退出去了。
熟練得令人心疼。
土地通快遞果然是三界速通,也不知道越山付了多少錢,不多時就有土地神帶着一瓶甘露前來。
陶知緒趕忙上前接過。
越山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其一飲而盡。
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他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冷靜得像一潭靜谧流深的泉。
泠泠的視線落在陶知緒身上。
陶知緒在走神。
他無法克制地思考李簡與越山的共通之處。長得有六七分相像,小動作也像,而且都會因為某種原因頭疼。
真的不是前世的親兄弟什麼的嗎?
察覺到越山的視線,陶知緒猶豫是否将自己的觀察告訴越山。
況且,陶知緒隐隐覺得這很重要。
不行,陶知緒暗暗否定了。他還不能告訴越山,這隻是他的猜測。世間相像的人不是沒有,他得拿出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