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城。
荒草坡在夏季長出了深綠的、半人高的草,在無盡草原中,一道挺拔的身影颀長。幽藍的光亮在黑夜裡格外明顯,如同呼吸燈一般,一閃一閃。
李簡一手拎着魂鈴,它兀自亮着藍光。李簡試探性地拎着魂鈴移開百米,魂鈴的光暗淡了些許。
李簡盯着魂玲和腳下的土地,若有所思。
他從林省一路跟着魂鈴的光過來,此處光芒最盛。
方圓五百米,他看了又看,地上無甚發現。隻找到一處被草從掩蓋的洞穴。
李簡思及來時師父所言,又想到也許還在家中安睡的陶知緒,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堅毅。
無論是龍潭虎穴,他都要闖一闖。
他撥開雜草,探身往洞裡去。黑漆漆的一片,靜得滲人。
他提着魂鈴往前一送,矮身進去,又打開手機照明。
越往裡去,松軟的土地變得結實,似乎是夯土。洞穴兩邊也逐漸平整,開始有了浮雕刻畫。
李簡一雙灰黑色的眼眸倒映着天降神火,降生首領的浮雕,心中不知想什麼。停頓片刻,他又走向下一幅畫。
他心中時刻謹記着小心為上,在看到浮雕那刻都有所消弭。真是納罕啊,他自持是個謹慎周密的人,對威脅生命的威脅有非同一般的直覺。這些畫倒是讓他的警惕心都少了很多。
像回到家一樣。
太詭異了。
墓道兩側的浮雕線條粗狂,叙事清晰明朗。李簡瞧得興味十足,打算出去後再詳細了解。他不緊不慢走到那幅雕刻着敖紀的畫前,拎着魂鈴上下掃視。在象征敖紀的小人上多看了兩眼。
心想,畫得挺别緻。
終于,他走到了墓道盡頭,他擡手用手機照亮掃了一眼,頓覺驚奇。
那是一座一人高的石像。那石像身着甲胄,手持彎弓,搭弦拉箭,對準了李簡的方向,好似下一刻就會将手中箭射出。
李簡想起這些年看雜書看到的一個傳說:據說,有一種怪物名為“魍生”,它盤踞在墓地處,以死人的肝髒和頭腦為食。當死人被送葬無人看管後,它就會出現享用死人的肝腦。沒有人希望自己死後身體還被魍生當做食物。漸漸地,人們發現魍生無法區分真人和石像,于是,人們就在墓葬的大門處樹一尊石像以作驅趕。*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李簡總覺得那石像眨了下眼睛。
“咯吱——咯吱——”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那石像宛如活了過來,絲毫沒有阻塞地拉弦。下一瞬,手中石箭如流星趕月般射出。
李簡瞳孔緊縮,反應迅速。他扭身躲開石箭,一手掐訣一手掏出桃木劍,化作殘影沖向石像。
甫一靠近,李簡一劍打下石像手中弓箭。側頭躲開石像的攻擊,反手将術法打到石像身上。
石像瞬間凝滞,龐大的身軀頓時土崩瓦解。
李簡揮一揮手,拍開石像瓦解帶起的灰塵。待塵土落地,他定睛一瞧,隻見石塊堆中有一塊上刻畫着奇怪的紋路。
枝蔓纏繞,葉下生花。像一條陰暗濕冷的蛇。
李簡蹙眉,下意識覺得這東西眼熟。
也許從前見過。
他放在心上,繼續前行。
墓道處大門緩緩打開,裡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手機的光無法滲透進去。
李簡踏了進去。
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緩緩睜開眼。
-
王舒予家。
陶知緒查看完老師所寫的論文,已然決定即刻将戎城墓葬的消息轉達給越山。
他合上書頁,實在想不到導師一個研究古焉語的緣何魂魄就到了古焉國的地府封印中。此前導師同古焉國相關的事,恐怕隻有一月底時前去戎城疑似古焉國墓葬外圍探查一事。
可是,在陽間,古焉國早已在曆史中泯滅;在地府,魂魄都被封印鎖住。
所以導師是得罪了誰?
信息太少,陶知緒得不出個所以然。将消息在冥信通上發給越山,随後看起了去往戎城的車票。
許佳麟見他忙完了,湊過來和他說話:“去戎城啊,我可陪不了你了。苦逼社畜就要上班了。”
“沒事,我自己去。”陶知緒想起許佳麟的課表,沒多說什麼。他選定了較近的車次,正要下單:“我從戎城回來再和你待幾天再回去,反正是兼職。我舅舅那邊最近也沒什麼活。”
說起李德雲,李德雲在他來時還給他轉了一筆錢。
陶知緒哪兒好意思收。
慌不疊路就跑了。
“也行。走吧,我送你去高鐵站。”許佳麟把陶知緒從地上拉起來:“你回來我就搞點燒烤給你吃,你家那邊的糯米腸燒烤超級......啊!”
他話還沒說完,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忽然尖叫一聲,腿一軟,人也攤到地上了。
陶知緒人還沒站穩,差點被許佳麟也帶到地上。
好在身後忽然一道力将他穩住。
陶知緒看着地上見鬼一樣的許佳麟:“......”
再一感受身後透過輕薄衣衫傳來的冰冷,他回頭,果然是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