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酆山。

泛着金光的陣法不住晃動。

雲婕神色肅然，此前，她就收到消息，在封印處守候。唯恐不及之處，越山還發函請酆都大帝坐鎮。

酆都大帝還有心思同雲婕逗樂：“我聽說越山之前頭疼發作，挽住人家小年輕的手了？都說示敵以弱，示情人以弱也是一樣的功效。”

酆都大帝笑了一聲，又說道：“老房子着火不一般啊，他這些日子穿得花枝招展，一日換一套。還車接車送？”

酆都大帝雙手插兜：“聽說公務繁忙還聽着陶知緒的錄音學古焉語，哈哈，誰知道是學古焉語還是為了聽人的聲音？”

酆都大帝蓦然回首，怒道：“我說那麼多，你竟一句也不回？”

雲婕颔首低眉，不知不覺間離酆都大帝越來越遠。

酆都大帝：......

索然無味。

酆都大帝還想說點什麼，頃刻間封印巨震，牽連整個羅酆山也跟着震動。酆都大帝單手拍向地面，無形當中與大陣解開的力抗衡。

餘波震顫。

酆都大帝穩穩地站在原地。

封印出現裂紋，被清心訣不斷轟炸後所剩無幾的怨氣順着陣法的脈絡消失在地府。

封印，解除了。

長老被葛靡攙扶着，臉上還帶着茫然，他擡首，遙望這徐徐落下的金光。

陣法開了啊。

這些年，陣法既是樊籠，亦是守護。長老一時之間心下還有些惆怅。

還沒等他傷春悲秋兩句，雲婕開始率領地府衆鬼，秩序井然地開始工作。

他們将古焉國民分為三十個小隊，每人分發一個小冊子，考慮到他們有些人看不懂，又準備了大屏幕投放宣傳。

在之前的相處中，古焉國民與地府已建立起了信任，現在引導他們進入地府的管轄并不難。

酆都大帝意味深長地看向天空，那裡是怨氣消失的地方，他還能從中察覺到了蓬勃的、龐大的功德。

看來，他也得過去一趟了。

-

墓室中，魍生近乎貪婪地吸收功德，多少年了，它都快忘記功德的味道了。

陶知緒爬起來，渾身酸痛。胡琴趁沒人注意她，不知什麼時候摸索到陶知緒身邊。

陶知緒想了想，覺得胡琴能在緊急關頭叫停魍生救下他，雖然越山說她是叛逃，對他應該是沒有惡意的。于是陶知緒小聲問：“怎麼辦？”

胡琴瞥他一眼，做口型：“别管。”

棺椁之上，魍生仍舊吸食着功德，它自覺這些功德已經足夠它返回上古，但它沒有停下。

蘇漣冷哼一聲，早就料到了這一幕的發生。

她一擡手，不知道做了什麼，魍生口中的珠子争先恐後地撲進她的手心。瞬間，魍生就被還未徹底消散的陣法排斥在外。

魍生轉而怒視她。

蘇漣歪歪頭，勾起一個笑，笑意不達眼底：“剩下的該我了。”

魍生正欲發作，忽而聽見雷聲轟鳴。魍生瑟縮了一下，瞳孔緊縮。

天道！

天道察覺了。

它已經被天道制裁過一次，知曉天道的恐怖之處，當即決定撕裂空間跑路。

魍生一頭紮進撕開的空間中。

蘇漣朝胡琴使了個眼色，胡琴點頭。她飛身上前，一把抓住魍生的尾巴。

魍生甩尾輕松将她甩開，它紮入縫隙中，頭已經消失在裡面。這一刻，魍生已經在暢享回到上古後的日子。

胡琴唯恐魍生逃竄成功，不做他想勾魂索甩出，勾纏到魍生的身體上。

再一用力，瞬息将魍生拉了出來。

轟鳴的雷聲落下，紫色的閃電憑空落在墓室中，劈在魍生身上。

像是做錯了什麼，胡琴立刻收起了勾魂索。

魍生巨大的蛇身急速縮小。魍生身上流竄着閃電，它氣急敗壞地沖到蘇漣面前，作勢要咬下去：“有病吧你這個女人！你引來天道做什麼？你以為天道會幫你？這些年你沒少害人，你以為你能全身而退？”

蘇漣卻是很平靜：“本來沒打算這樣的。”

天道降下的雷劫帶走了魍生積累的大半功力，它被蘇漣抓住七寸，狼狽地睜着那一雙不甚明晰的眼。

它像是想到什麼，盯着胡琴：“你真是有個好下屬啊。她叛離地府，勾魂索卻還能用，哈哈。”

胡琴知道它的意思，她低下頭沒敢看蘇漣。

陶知緒心呼哇塞，腰也不疼了，兩隻眼睛亮晶晶地吃瓜。陶知緒在地府幹活時聽陰差閑聊過，地府的法器都是被管控的，一旦認定叛逃，法器就會像死物一般。

“用得着你來挑撥離間？”蘇漣扇了它一巴掌：“就許我想殺你，不許她想脫離我？我與她相伴千年，她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想什麼，不過是想過安穩生活，有什麼錯？我和你都是我給她準備的投名狀。縱然之前她為我做了許多錯事，有你這大妖在，自可一筆勾銷。”

陶知緒聽得大為震撼。

蘇漣轉而又罵胡琴：“早說過你幹點壞事兒都包不住，這些天你日夜難寐提心吊膽不好過吧。”

胡琴張了張嘴，最終什麼都沒說。她沒想到蘇漣早就看穿了她，卻不戳穿她，而是要送她一段青雲路。

魍生散發着淡淡的死感，仿佛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它頗有些心灰意冷：“早知你會這樣，我還不如當初就死了。”

蘇漣莞爾一笑，帶着端莊優雅：“我當初滅了古焉，指揮東林殘部進中原殺死逼我和親的人之後，我也是這麼跟你說的吧？你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你不會輕易離開。”

“當初的你确實很強大。複安阻生大陣攔下了被你加持過的東林人，我讨厭古焉，讨厭敖紀，所以我會幫你。早在上一個輪回裡我就說過，我讓你放過我，我會想辦法給你帶來功德和力量。你不樂意，那好吧，大家都别活了。”

魍生像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女人：“那珠子怎麼回事？”

蘇漣攤開手心，端詳一眼，随後将其扔進陣法中：“千年前，我親自為敖紀剝離的、他的記憶。”

珠子一碰到敖紀的身體，就飛速地與他融合。

“胡琴，再用你的勾魂索将它捆起來。”蘇漣依舊笑着：“取記憶的時候沒控制好，把他半個魂魄分離出來了，養了千年，才找準時機給他投胎。”

胡琴上前将其捆住。

魍生嗚嗚震怒。

陶知緒忽然插嘴：“碧水河裡的古焉王印？”

“我讓胡琴放的。”蘇漣點了點蘇醒後沉默觀察的敖紀：“不然他怎麼會過來？”

陶知緒眼睛跟探照燈一樣刷地盯着胡琴。

胡琴逃避似的偏過頭，陶知緒瞧見她眼底零星的淚光。

為什麼像是要哭了呢？胡琴。你知道了什麼嗎？

“千年不見，你還好？”蘇漣依舊笑容滿面，她像是完成了一個期盼已久的目标，内心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