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好裝作不經意閑聊,告訴擎枝這冥府歌姬人選,是位女子:“……解瓊,琵琶彈的好聽,歌唱的婉轉,姿色更是傾城,本來在這館子當花魁,後來賺夠銀子就抽身走了,女承父業跑去開了家醫館。”
樂擎枝喜顔:“哦?不錯。”
“但因為長得好看,所以許多男的都為了看她為了接近她而裝病,卻總能被其一眼看出,繼而被轟出醫館,她說她隻治有病之人,沒病裝病的就染病去,死遠點。”
苗秀離正在喝水,聽到最後一句差點嗆了,随即佯裝無事,他先給樂擎枝茶裡添水,随後給賀年好添水,最後給自己添。
賀年好謝過,繼續:“再然後,有人為了見她,甚至不惜打斷自己的腿去看病,簡直…簡直是屬狗的吧!”捶桌。
樂擎枝破功:“哈哈!有點意思。”抿一口茶。
簾外傳來一陣躁動。
苗秀離率先鑽出去瞧瞧。他倆随後跟上。
欄杆擠滿人,三人奮力拓出一條道,隻見樓下搭台的屏風後探出一隻綴着金鈴的繡鞋,人群之中已有人壓着嗓子喊她“梅妹妹”,又被同伴肘擊噤聲。
一女子緩緩從屏風後繞出,步上台來,嘈雜人群頓時啞然。
白裙粉衣層層疊疊,絲紗缦繞,朱唇俏點,青絲半绾搭在肩頭,金钗層疊,左臉面中有顆痣。
宛如冰天雪地中,粉梅探枝。
她懷抱一把紫檀木琵琶,這抱琵琶的姿勢倒像是抱着情郎卿卿我我,配上媚眼如絲,盡顯妖惑。
想必這就是解瓊了。
解瓊低垂眉眼,坐去台中。“铮”,撥弦一聲,震碎滿館寂靜,衆人鼓掌歡呼,又紛雜起來。
“梅妹妹還是這麼美喲!”
“妹妹啊!好久不見呐!好想你喲!”
“梅妹妹今個兒彈哪三個曲子?!”
聞言,解瓊轉頭擡眸望上來,恰是對上樂擎枝的眼,不躲閃也不刻意,她委婉笑言:“諸君見笑。”凝視一瞬,嘴角噙淺笑,偏回頭去。
樂擎枝方才呼吸一滞。還好他不喜歡女人,不然可能就被迷暈在這兒了吧!
樂擎枝身旁倆年輕的纨绔子弟不可思議地看向他,其中一人驚道:“小兄弟好福氣啊!”
另一人:“诶!你是哪家的?倒還沒見過你嘞,哇塞你臉上哪兒紋的好漂亮我們要不認識認——”
這人話還沒說完,苗秀離就一把将樂擎枝拽回,再次放下簾幕。
三人繼續坐着喝茶。
外邊傳來樂聲汩汩,解瓊開始演奏,首支曲的初音如冰泉流水。
“寒澗疏梅。”樂擎枝立馬報出這首名字,随後傳來曲子中調的冰棱碎潭之感。
尾聲輕而急的掃弦,流一抹柔情,似有暗香勾魂來。
衆人喝彩鼓掌後,到了第二首。這首的名字樂擎枝不曉得,恐怕是近兩年才流行的,但要比上一曲更緩,更加柔和溫軟。
第三首。
前兩曲解瓊都沒有說曲目名字,而彈這首前,解瓊起身,告知:“此曲為我自己所作,名‘斷梅引’,望博諸君心喜與笑顔。”
她環視樓上憑欄的一圈人,好像在清點人頭以确定是否每個人都在意她的表演,确認完畢後又坐回去,手扶在弦上作預備:“那麼諸君……”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獻醜了。”
琵琶弦猝然繃緊,發出铮鳴。
指甲猛掃過四弦,爆出銳響,音色劈人骨縫、震顫心神,滿座談笑驟然凝固,甚至有人手中的酒盞"當啷"滾落——被吓到了。
這曲子殺氣極重!
與此同時,二樓的燈火不知怎地昏下去。
“诶诶?怎麼回事?”有官老爺率先察覺,道。
突然間又全部熄滅。
更多的人疑惑。
“怎麼搞的?還熄火了?”
“啊?”
這邊裡邊同樣有人疑惑。
賀年好腳快探出簾,好像看見什麼不得了的東西,扯嗓呼:“這是做什——”苗秀離箭步跟上,捂住他口鼻。
苗秀離奮力壓着聲音:“别說話!”
聽見這動靜,任誰都會覺得奇怪,樂擎枝就也出去看了。
濃厚腥氣撲鼻而來,他望見左旁的牆角,橫七豎八躺着人,一隻黑影掠來掠去,路過一人捂住其口鼻、用刀劃過脖子,血柱噴湧。
第二聲輪指密雨般點挑,弦音短促,她左手在品柱上急速滑動,指甲刮過纏弦的嘶鳴
忽有個沒死透的人爬起身,慌亂撲過來,苗秀離拔劍出鞘,抹過這人脖子,割斷一半,血濺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