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該催一下,所有人都等着'女主角'登場。”
後台。
金導是個大嗓門,他一急,聲音更大了,
“堵車了?你怎麼不說你奶奶扭到腰了,這麼扯的理由你也編得出來。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一旁的助理縮着身子,心裡叫苦不疊。
琴師是個音樂博士,他們好不容易邀請到,誰知出了這種事。
“受傷了,還是指腹?你特麼是來克我金大浩的是吧?!”
那邊不知說了什麼,金導氣得倒仰,
“行,你不用來了。”
小助理拉下苦瓜臉,
“叔,這可怎麼辦啊?”
金導摸了一把臉,回頭瞪了他一眼,
“你去,穿上衣服和面罩,純音樂一開,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小助理:“啊?”
金導走來走去,
“或者現場征集一下會箜篌的,可是這玩意兒摸過的人都少,别說會的人了。”
他已經開始後悔,為什麼要讓主角彈箜篌這種地獄冷門樂器,要是個會唢呐的,他就能腼着老臉上去了。
十步之外。
正仰臉看屏幕的于景頓了頓,他倒是會,不過他可不會彈女主的曲子。
金導歎了一口氣,
“實在不行,我自己上去獻醜。”
導演親自上台,怎麼也比鴿了觀衆好。
小助理:“啊?”
可您半點不會,是真獻醜啊。
金導坐在箜篌前面,拿着曲譜看了半天,手指撥弄,琴弦共振出零碎單調的聲音。
旁邊傅沉看了眼于景,不知道想了什麼,大步走到金導面前,微微鞠躬點頭,
“金導您好,我是之前試鏡常旭角色扮演的傅沉。”
金導哪裡記得他,但還是拉下圓形小墨鏡,露出一雙蒼老睿智的眼睛,
“哦是你呀,歡迎歡迎。”
事情緊急,金敏浩繼續轉頭埋進一堆蝌蚪文裡,十六弦指法和調子看得他昏頭轉向,比那些洋文還讓人抓狂。
傅沉:“我不小心聽了您跟助理的對話,知道您缺一個琴師,現場有個人想來試試。”
金導:“這可不是什麼班級才藝表演,人人都可以來試試。”
迎着金導感興趣的目光,傅沉道,
“他是藍調老師的學生,您不信我,總信藍老師吧?”
藍調是全國有名的音樂家,年過七旬,多次獻身央視演奏,可以說是國寶級藝術家。
“他就在現場。”
跟傅沉眼睛相撞時,于景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像是班上好姐妹互坑,傅沉笑着,伸出手指怼向于景,
“于景說,他想來試試。”
在場目光唰唰看向于景,于景穿着一身黑,摘下帽子露出的豔絕奪目的臉比演員還招人,可怎麼看都過分年輕,如同大學剛畢業的嫩青。
金導突然沉下臉,
“小夥,廣陵散不是誰都能彈的,但是如果你有這個能力,我可以給你想要的。”
這次活動重大,要是于景能完成,什麼錢和試鏡機會,甚至新劇給他一個小角色金導都願意。
猝不及防被艾特的于景:……
他聳了聳肩,
“好吧,我試試。”
小助理猛然看向金導,
“叔,我是不是可以不用上了?”
金導不耐煩,
“先看看他能彈出什麼,萬一是個棉花工呢?”
棉花工,是對新手的稱呼,彈琴就像彈棉花,沒有半點悅心悅神的感覺。
于景先是用指腹摸了琴柄,像是在撫摸少女光滑的皮膚。
他坐下後沒有直接彈,而是輕輕扯了扯連接琴柱與接口的線,側耳輕拍着木箱。
“他在幹什麼?”
“試音,”金導抱胸解釋道,
“一般而言,樂手需要一段适應期來熟悉樂器,維也納賽手換樂器時,會用一個月時間讓樂器變舊,不斷磨合,讓樂器成為自己身體的器官一樣自如。”
小助理恍然大悟,
“就跟電競賽上,選手要用半個小時熟悉機子一樣,就是要找回手感,才能開局溜得飛起。”
“如果不是自己的箜篌,上來就彈的,不是新人就是怪物。”
于景單手彈了連指,輕盈自然的琴音如山間泉水流出,連尾音都帶着細微的叮咚溪流水意。
小助理一驚,吸氣看向自家大伯,金導卻搖搖頭,這個起勢太低了,不似廣陵散磅礴如海的氣勢。
像是暴風雨來臨時的平靜,袅袅餘音盡後,一聲如裂帛般的清脆給每個人心髒猛然一擊。
細細密密的琴音緊接而上,快如塞上馬蹄,以橫掃千軍之勢踏破黃土。
最後,戰旗如花般揉開,綻放,飛舞,漸漸遮住了天邊渾圓紅日。
一曲盡,在場人愣愣沒回過神,仿佛還沉浸在大漠邊塞的畫面中。
傅沉心裡說不出的複雜,垂下眼睛,忍不住感歎,
“真是的,居然這麼厲害了。”
小助理握緊拳頭,激動得語無倫次,
“叔,他好厲害啊,我不用上了!……叔?”
一回頭,金導低着頭看向手機屏幕,俨然在錄像,
“這算什麼,塞上曲隻是六級水平。”
雖是這樣說,手指一點不含糊地點了保存,左下時長顯示兩分零四秒,像是一點沒漏下。
小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