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讓塞壬感到非常不适,但災禍的種子,埋的比這句話要更為早。
帝國第一騎士突然反水的事情并沒有給皇帝帶來多大的沖擊,他隻是奇怪為什麼亞魯會知道心髒的事情,這件事應該是隻有兩個知情人才是。
戰火一起就意味着屍山血海,内戰遠比外敵來的恐怖,因為他太了解帝國的構造,太了解那些同僚們的弱處。
“這個國家的腐敗是難以想象的,可偏偏它又強大到堅不可摧,僅靠亞魯和那幾股勢力,遠不足以動搖它的根基。”
溫莉德拉又回到了自己曾經的故土,她的身邊隻跟一個侍女和一個騎士,那片被戰火踐踏過的土地,早已文明不存。
隻餘下一望無盡的斷壁殘垣,曾經生活在這裡的人們已經不知所蹤。
在皇宮深處有一個隻有皇室才能進去的密室,溫莉德拉靠自己的血開啟了魔法陣,獨自一人進入那片隐秘的空間。
塞壬也跟在她後面進去,看着白色的通道消失身後,腳下出現一條延伸的石道,盡頭是一處供奉高台。
令人驚奇的是高台上放着的不是金銀,而是一塊非常巨大的冰塊,它仿佛存在另一個空間,是靠着背後那直徑千米的漆黑魔法陣傳送到了這個密室。
那漆黑色正在轉動的四層魔法陣,塞壬總覺得似曾相識,自己在哪本書裡見過這個構造。
“阿格裡奇已經沒有了,記得父王曾說過,真正的故事是由滅亡開始的。”
溫莉德拉的手置放在冰面上,沁入掌心的冰涼,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那樣的幻想過于荒誕了,我與父王的理念不同,我并不希望延續這樣的故事。”
“所以我來取走阿格裡奇。”
過去塞壬也想過很多種娜羅生來就強的根源,但她從未想過這樣的可能,這對于任何一個孩子來說都難以接受。
溫莉德拉向着藏在冰塊裡的東西許下了承諾,一個對自己女兒來說無法撤回的既定命運。
“在我的孩子成年後就将這片土地化為焦炭吧。”
以她的掌心為點,冰層裡的黑色物質從細縫裡彙聚,源源不斷地流入溫莉德拉的身體。這種力量對人類來說如同劇毒,她的面色肉眼可見的蒼白下去。
這樣的感覺很熟悉,塞壬被面前發生的一切震撼到,她能夠回答貝拉那個問題了,關于娜羅的[編篡者]特性從何而來。
阿格裡奇,原來是指深淵那個阿格裡奇。在所有人都以為祂已經消逝滅亡的時候,祂的力量卻在另一個位面裡悄悄尋找複活的契機。
說到底,這個帝國沒有得到溫莉德拉·阿格裡奇的認可,這樣殘暴自私的國家,隻會不斷燃燒戰火,摧殘無辜。
即便沒有了亞魯,他們也能制造新的亞魯,這樣吃人喝血的家夥哪有和平可言。
亞魯靠着頑強的意志撐了四個月,即便心髒不再跳動,他也發揮出了令人驚懼的力量,這反而讓皇帝對他的厭惡更深。
多麼惡劣的循環,令人作嘔。
直到最後亞魯已經是人非人了,他那恐怖的模樣讓孩童感到害怕,戰敗後皇帝将他生破活剮。昔日赫赫有名的帝國英雄,會落到這樣鮮血淋漓的凄慘下場,真如命運的玩笑。
但戰火并沒有就此停止,相反的,因為亞魯死了越來越的勢力都開始冒頭,被帝國滅掉的國家殘餘也開始活躍。混亂無序的黑暗年代開啟,等皇帝反應過來亞魯的真實目的時,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皇族的真實面貌實在太可怕了,所以失去民心的國家能撐多久呢。
“夫人……”
逃亡途中他們能多休息幾天的時候并不多,何況溫莉德拉本就體弱,生育後她的病情嚴重了許多。她看見了報紙上的照片,那副血淋淋的骨架就是亞魯最後的結局,但溫莉并沒有露出讓侍女預想的表情。
她平靜得吓人,像早有準備那般,對這件事并無波瀾。
“她長得更像我呢。”
溫莉撫摸嬰兒的小腦袋,向來淡漠的眉眼露出了一抹似有似無的溫柔。
“是的,等長大後會更像吧,夫人這麼漂亮,小姐肯定也會是個超級大美人的!”
“……長大後嗎。”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溫莉的的笑容略深,複雜而隐晦的痛色蔓延在她的眸底。
“安琳,你帶着她一起逃吧,我得留在這裡,和帝國做最後的了結。”
“這怎麼可以,亞魯大人吩咐過我們要保護您的安全,我們……!”
溫莉打斷她的話。
“皇帝是不會放過我的,而且我這樣也逃不了多久,他還不知道娜羅的存在,比起我這個病人,保護一個孩子會更容易吧?”
襁褓中的女嬰對即将與生母分離的事似有所感,抽搭了幾下就哭泣了起來,那隻冰冷的掌心撫摸着她稚嫩的面頰。
侍女看着這一幕不禁悲從心來,眼淚就止不住的往外冒,騎士在接收到亞魯的死亡消息後也一度一蹶不振,面對溫莉的決定他同樣難以接受。
這個地方也早就暴露,他們心知肚明再怎麼努力逃跑,早晚有一天都會步亞魯的後塵一起下地獄,與不可抵擋的命運相比他們隻能從最細微的地方改變它碾壓而來的角度。
塞壬心緒翻湧,她與他們處于兩個節點的時間,卻在調伏法構造的重塑裡相逢。
一個人之所以能承受如此之大的不幸與悲哀的命運,是因為無數個必然的過往節點,所凝聚而成的複仇之矛。亞魯攪亂了和平,以死撕下帝國虛僞的面具,而溫莉德拉的國家雖然沒落了,但她仍然活着,所以才能有繼承了阿格裡奇的娜羅。
“這是我和亞魯送給娜羅的成人禮物,一定要等到那一天才能給她。”
溫莉将一枚小巧的銀色胸針放在女嬰胸口,銀劍的中心環繞、簇擁着一枚顆碩大的藍色寶石。
她說不出任祝福孩子未來的話語,與尋常人那般,溫莉也短暫的幻想過一家三口的幸福,可現在,唯有内心那不斷蔓延的哀色。
“…娜羅,對不起…”
“……”
與第四深淵的其他财寶相比,它并不算出衆,并非所有藍寶石都是來自荊棘王冠,它隻是個空心沒有承載任何祝福的礦石。
塞壬精挑細選過許多寶物,它一度險些被她舍棄在外,直到現在才萌生出一種極其慶幸的感覺,她并沒有将它丢棄在冰冷的深淵裡繼續流失。
她暫停了這個記憶的節點,掏出那枚一模一樣的銀制胸針同它對比。
“侯爵夫妻可以死的又快又幹脆,卻留自己女兒吃盡苦頭,他們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稱職的父母了。”
聖經裡關着的兩個家夥得到了片刻喘息的機會,當即不斷閑言碎語,用最惡毒的詞彙來形容溫莉和亞魯。
塞壬不想聽見那刺耳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動用的聖經的能力,剝奪了他們的五感,反正一旦調伏法結束他們就會因為副作用變成虛無的部分。
“是啊,所以你們這樣的養父養母,即便下地獄也不夠償還她所受到的分毫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