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能不能戴一副沒度數的眼鏡,”鳴海不知為何慌了起來,“你這樣看起來很奇怪!”
他的音量依然沒減小,七海眉頭又是一皺,她向他走近了幾步,彎腰盯着他,然後對着身後的長谷川問:“副隊長,我現在确實可以告他職權侵擾了吧。”
長谷川很不想摻和進這倆人的“打情罵俏”裡,所以摸出口袋裡的證件扔到桌邊說:“舊的證件回收了,所以這是四之宮長官給你的臨時權限,來栖還有一些關于怪獸三号的事情要跟你溝通,最近你就先留在原來的辦公室。”
說着他擡手拉開門提醒道:“隻要别把我的屋子弄亂了就行。”
剩下的兩個人面面相觑,暫時身為無業遊民的七海現在隻聽四之宮長官一人的命令,少了幾分對鳴海的忌憚,或者說,鳴海弦現在在她這裡什麼也不是,所以她好像突然就占領了二人關系的高地似的,幸災樂禍地看着面前人被自己盯得渾身發毛的樣子。
事後鳴海總結這種感覺是心虛,因為他還不起欠款,也拿不回自己的遊戲和限量版,更重要的是,七海什麼時候那麼愛笑了。
這種笑容他隻見過為數不多的幾次,一回是他當年不顧勸阻為了打怪獸差點毀掉眼睛的時候,她笑得非常可怕,鳴海覺得她會把手術刀捅進自己的眼眶,還有就是她喝多了的時候,把自己借過的每一筆錢數額一個個念出來,一邊笑一邊念。
然後就到了現在,她又用相同的笑看着他。
“你到底想做什麼?”鳴海在沙發上向後挪了好一段距離。
“我在享受快樂,有補貼,有休假,”她深呼吸了一下,“你知道我六年沒有放過假了嗎?你知道什麼是放假嗎?放假啊!”
“長谷川……長谷川救救她,她好像瘋了……”鳴海念叨着。
七海卻像是沒聽見似的,伸手狠狠一揉鳴海的頭發,然後輕輕撩起他的劉海低頭看着他說:“隊長先生,我在分享我的愉悅啊,你看不清楚嗎?”
從沙發上彈射狀起身,鳴海躲到了角落,七海觸碰到的每一塊地方都燙得要命,他不知道她怎麼了。
“因為我知道下周通過複試以後,我就會再一次進入永遠沒有假期的生活,所以我現在隻能無限放大自己的情緒,不然我隻要設想一下未來就會真的瘋掉呢。”七海再次向他靠近,“我的朋友,和未來的上司,鳴海弦隊長。”
漲紅了臉的鳴海吼着“長谷川救命”拔腿沖出了門,七海輕輕笑了兩聲,接着收起了表情,她歎着氣撿起那堆被鳴海扔在地上的文件,看到了那上面自己的照片,他沒說錯,确實是年輕真好。
有時候七海半夜醒來看到衛生間鏡子中的這張臉,也經常會懷疑那是顆骷髅頭。
和七海的複試同期到來的,還有來栖組長回總部的調令,剛好在當天公示了,原本應該要更早一些,不過考慮到七海的特殊适配者身份,以及往年的交情,他希望在發生劇烈副作用的時候能幫這個後輩一把。由于感官的加強,其他适配者都深受失眠症困擾,郁郁而終選擇引退二線的也不在少數。
不過七海似乎并沒有什麼變化,她也沒有吃幫助睡眠的藥劑,隻是在提交的報告中簡單提及了相關的症狀。
對于常年難以入睡的人來說,七海每個晚上本就能感受到白日裡感受不到的一切,現在不過是講那些包裹着她的聲音與感覺放大了,實際上,她竟然逐漸覺得能聽見混雜的聲響反而能讓她更安心,每一次沉睡中醒來,她都要擔驚受怕地在心裡想着“天呐我還活着”。
如今倒是不用害怕了,因為心跳聲圍繞着她。
第一部隊的複試一共兩輪,首輪便是一對一近身格鬥,取點得分,隻要有人拿下五分,對戰便結束,由東雲對所有考生的動作及反應速度打分。
至于第二輪的考試内容,則在第一輪結束後公布。
這條從大門走向基地建築的道路,七海這些年來不知走了多少遍,她一瞬間誤以為自己是回家了,前期□□練過的辛苦與在那裡發生過的種種都在她眼前回放,她很清楚,這一次走到那裡的話,她整個人就再也不可能屬于她自己了。
那一日注射完成,兩次測試通過後,四之宮長官對她說:“如果有一日我會離開,那麼請你永遠地站在鳴海的身後吧。”
咚咚咚,咚咚咚。
于是在踏進基地的同時,七海回想起自己一步一步走近鳴海的時候,從他胸膛裡傳來的聲音——慢慢加快,慢慢加重,是他望着她那一刻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