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刃應歡不知何時已抽出莫知遙随身的一把小刀，身形一閃到了周清晚身後，冷光劃過，刀面赫然已橫在周清晚喉前。

如同提前知悉一般，将天绛單手撐着地面，并未狼狽跌落。

周清晚身子一僵，眼睛快速眨了幾下，眼角泛出幾滴淚珠，“若你們覺得殺了我洩憤就能解決，那你就來吧，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朝前昂了昂首，她細嫩的脖頸處立即出現一道血痕。

莫知遙哪裡見過這場面，雙手擡在半空想勸又不知道該勸什麼，隻能幹巴巴的說道，“…你冷靜點。”

郭九久也覺得不妥，周清晚雖有害人之心，但事已至此，現在就算殺了她也隻是洩憤，改變不了他們當前的狀況。

“她頂多也就是想害人，你殺了她也沒用。”

“當然有用。”刃應歡的輕聲耳語在周清晚聽來卻如同惡魔低吟，“對吧？魔尊。”

周清晚瞳孔不自覺放大，但她控制得很快，斂起神色，“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嗎？”

“你說你被圈養，但是……”刃應歡神色凝重，郭九久跟莫知遙以為他發現了什麼，都不由屏住呼吸等他後話，隻見刃應歡話語中滿是沉痛，“你穿的比我好。”

昨日，刃應歡剛巧沐浴後剛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所以他現在身上穿得正是他自己那套銀蟬絲，洗過之後還有點抽絲，顯得更是破爛。

兩人這才注意到他的穿着，莫知遙甚至起身仔細對比，“還真是。”

周清晚也松了口氣，“我是女孩子嘛，穿得自然得漂亮些。”

“那我剛到你身後的時候，你明明可以躲開，或者說身體下意識是要閃避，但你為什麼硬生生控制住啊？”

刃應歡問得随意，周清晚差點真的脫口而出。

她莞爾一笑，“魔尊要跟我們互換身體，自然會訓練我們的軀體到他滿意的程度，這種下意識反應不是再正常不過？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真的害我，所以我就控制住了。”

“我不會真的害你？為什麼啊。”刃應歡好像真的隻是好奇，甚至偏頭看了看她的神色，“我萬一是魔尊派來的呢？”

周清晚隻當刃應歡又在開玩笑，“怎麼會呢。”

“你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沒有向往，沒有憧憬，比起别的，你更好奇我們的身體，根骨如何，修為如何，平日裡的飲食起居如何。”

“難道是你喜歡我們兩？不能吧，我思來想去，那恐怕是因為，你不在乎，那麼誰會隻在乎這些？唯有魔尊。”

刃應歡唔了一聲，“我猜，你混進來是為了近距離挑選吧，但是你即便是現在，也是希望有辦法能讓殷落弦轉息，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不選我啊？”

周清晚輕笑出聲，刃應歡抵她在脖頸前的刀應聲破碎，“你也會說挑選，跟買菜似的，我當然選好的。”

郭九久跟莫知遙沒想到她真的就是魔尊，面露訝異，而刃應歡的重點偏得不能更偏。

“我怎麼不好了？！”

“你骨齡比她大。”周清晚面無表情說着戳人心窩子的話，“而且，她身體仍然調理在最佳狀态，你卻營養都跟不上，力量也有差距，她更厲害。”

像還嫌不夠，周清晚字字逼人，“而且我為什麼要放着一個香香軟軟，身體被滋養的好好的，武力值也很高的小姐姐不選，選你一個臭烘烘的男人？”

衣服破爛而已誰臭烘烘了？！

刃應歡求助的看向将天绛，“你管不管，她傷害我。”

将天绛坐在地上，她好歹是上古禍鬥，适應極快，現在臉色好了不少，雖然還難受，她也不忘擠兌刃應歡，“人家說的不是事實？”

刃應歡又把目光轉投向他那剛認識不久的便宜夥伴莫知遙，“兄弟！”

莫知遙無奈一笑，“人家說的确實是事實。”

雖然對郭九久不熟，但刃應歡還是懷揣一絲希望朝他喊道，“朋友！”

郭九久連頭都沒擡，仔細的替殷落弦擦着額間細密的汗，“誰會不喜歡落弦姐姐呢，唉，危機感好大。”

刃應歡一邊擺出一副被背刺的沉痛模樣，一邊掩着氣息出手就是殺招。

他扼住周清晚的脖子，怒氣燃起，绛紫色的火焰瞬間侵蝕周清晚渾身上下。

可周清晚卻如靈石般啪嚓一聲碎裂開來。

郭九久見多識廣，“是分身。”

在陣法外圍，白衣女子吐出一口鮮血，原來這困靈陣的陣内是看不到陣外的，所以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魔尊及魔尊座下六個長老均在此處，六個長老各居一方，使用靈力操縱着大陣。

周清晚沒想到刃應歡這般果決，相比之下，郭九久的遲疑必然藏着秘密，她得逼他一把，周清晚号令，“啟陣！”

陣法從殷落弦跟将天绛身上吸收了足夠多的能源，現在啟陣，恐怕……

周清晚面前懸浮着六個長老各自的通話影像，莫為雪皺起眉，“可裡面這麼多人。”

她此刻臉上挂着殘忍的笑，雖與她外形不符，但這好歹有了點魔尊的味道，“除了殷落弦跟刃應歡，其他人死就死了，若是轉息成功，那刃應歡也不必留。”

長老們靈力一轉，操縱着大陣停止吸收能源，轉而啟動大陣，流光蕩漾，伴随着地動，碧綠色的符文遊動變幻，郭九久見勢不好，準備開啟九轉神力。

可就在這時，一如時光倒退，陣法上的所有符文都在向後極速消散，陣外的長老受到反噬，被震飛數米。

周清晚的一縷神魂壓在陣内，此刻也受到反噬，她與大陣緊密相連，自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她怒聲大喝，“莫為雪！”

莫為雪沒有懼色，定定望着陣内，“我不可能讓他死。”

陣法消退，刃應歡他們這才看到了陣外的幾人，沒了陣法約束，殷落弦睜開了眼，将天绛也站起身來。

周清晚分身被殺，又遭陣法反噬，大手一揮，除了莫為雪外的五個長老被她轉移消失不見，另一手出招來襲。

幾人避開，卻發現她的目标并非他們，而是陣外的莫為雪。

此乃周清晚全力一擊，莫為雪根本扛不住，被擊飛出去，周清晚身影波動，他們不知周清晚此刻内傷嚴重，以為她還要打，繃緊了神經，卻見周清晚冷笑一聲，消失于此。

“莫為雪？！”莫知遙反應過來，朝他跑了過去。

其餘幾人也連忙跑過去，正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郭九久撫上莫為雪的脈搏，這才發現周清晚那招毒辣，莫為雪現在周身經脈斷裂，根骨被毀，再無修煉的可能。

郭九久掏出靈藥就想給莫為雪塞進嘴裡，可莫為雪搖了搖頭，他眼裡沒有求生欲望，隻是望着莫知遙，郭九久明白他的意思，讓開位置給莫知遙。

莫知遙心情複雜，人總說最後一程要由最親的人來送，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

莫為雪看破他的心思，淺淺一笑，“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知遙哥哥。”

他一直也有所猜測，可始終不敢确定，現下莫為雪說出來，他反倒松了一口氣。

“抱歉。”

莫知遙知道他在為什麼而道歉，可他一個穿越的外來人，占據人家哥哥身體十多年，全當還了人情又有何妨？莫知遙搖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

莫為雪像是快沒有力氣，弱小的身體此刻更顯單薄，目光卻還緊緊盯着莫知遙，他連眨眼都舍不得，眼裡帶着滿滿的孺慕。

“咳、咳咳，可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了。”

*

十八年前，那是令小為雪記憶深刻的一天。

那天是知遙哥哥出去求醫回來的日子，全家翹首以盼，莫為雪更是激動，跑到門口坐着等。

而就是這一行為，間接導緻了莫家的滅門慘案。

莫為雪在門口坐着，時不時就往路口張望一眼，就是這樣滿是期盼的眼睛，忽然與一個陌生男子對上了視線，那人眼神冷漠空洞，明明像是看向他，卻完全對不上焦，古怪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