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燕舒宿舍樓的側門旁邊是校醫室和咖啡店,此刻它們的燈都熄了,隻有路燈和進入宿舍的門口上方還亮着黃燈,隻不過路是下坡,左拐右拐又是去向不同的宿舍樓,再者樓外草叢高深,陰影密布。
路燈旁站着一個修長的人影,他一身白色大衣,潔淨的白色在夜裡那麼明亮,衣角被風刮起些微弧度,領口圍着一條深灰色羊絨圍巾,在燈光下恰好修飾出他利落的下颌線和高挺的鼻梁。
紀佳時雙手抱着花束,手臂微微用力,卻又不敢太用力,不敢讓這送人的禮物受到半點損傷。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炬地盯着路前方,耐心等待着。高挺的鼻梁下,唇瓣微抿,時不時呼出一口白氣,瞬間消失在冰冷的空氣中。
今天晚上紀佳時沒有課,他下課飯都沒吃跑去校外逛花店去了,從上周晚上迫不及待對燕舒表明心意後,他就有些變得不受控了。像一個棋手還沒下就焦躁不安地提前落子,然後一敗塗地。
紀佳時學過圍棋,他十分理智地看清楚現在的情況,也十分理智地任自己沉迷。
他喜歡燕舒,所以他現在就想将一顆心捧給她看,想燒火取暖再添點柴。
紀佳時今天逛花店時,有老闆娘問他是送女朋友的嗎?
他說:“不是。”
“不過,我會努力。”
既然表明了心意,那就直接出擊,他從小的教育是想要得到那就去努力,去争去搶,而不是坐在原地做白日夢。
送花,是因為他沒怎麼追過人,問了白榆幾人和看了網上的留言,學習“追求從一束花開始”。
夜風忽冷,吹得他雙手冰冷,空氣中彌漫起一陣濕潤的涼意,不過一會,細綿的帶着冷氣的春雨,便如牛毛、似花針般的,密密麻麻地飄落下來。
這雨來得太急,紀佳時沒有帶傘于是幾步躲入女生宿舍樓的入口處,站在過道的角落,身上一半陰影一半樓内的暖光,他接着樓内暖光看宿舍外的夜景,細雨落地像火花炸響,綠葉柔順,水煮順着葉脈滑落,滴進泥土,融入大地。
嶄新的春雨,在寂靜的夜晚洗滌了整個世界。
這雨來得突然,燕舒一隻手攬住陸尋春的胸膛一隻手護着頭,心道倒黴,昨天晚上才洗了的頭。
但身下的人卻溢出細微的笑聲,他的笑聲很好聽,可燕舒很疑惑,問:“你笑什麼?”
“覺得幸運。”
幸運?
“在很多電影中,突然的雨都是增進……男女主感情的存在,不論是互相淋雨還是避雨。”說着,陸尋春就快步跑了起來,夜燈下細雨飄搖,許多在路旁甜蜜依偎的情侶有的牽着手快速離開,也有的漫步進入一旁的廊下躲雨。
如果燕舒眼神沒有問題,她似乎瞥到有一對在廊下請問。
雨,纏綿細膩,确實是一切感情的催化劑。
“不過,我們還是别傻傻淋雨,春雨寒氣盛,淋濕了容易感冒。”陸尋春說。
雨絲飄落到燕舒臉頰兩側,将耳旁的碎發粘濕,她心砰砰地跳,有些好奇問道:“很多電影裡,哪些?我怎麼一個也想不起。”
“《紐約的一個雨天》。”
隻剩一個轉彎路口,陸尋春轉彎幾步沖過,低頭進入燕舒的宿舍樓下避雨。燕舒慢慢從他身上滑落,他扶着她的手臂,兩人站得很近。
雨不算大,但燕舒的頭頂蒙了一層細密的雨珠,在光下閃閃發光,可不及她的雙眼明亮。她耳旁的碎發分成濕漉漉的幾縷,不聽話的貼在臉上。
陸尋春喉結滾動,心跳得厲害。
“《紐約的一個雨天》?好看嗎?”她問。
“其實一般,隻不過你問我,我第一時間想到了這部而已。”
看着面前的人,陸尋春伸手想将她臉上的濕發撩至而後,可手指隻離她肌膚幾毫米時,他停頓住,臉上露出微笑,道:“我很喜歡其中一句台詞。”
"when I got lucky in the rain."
多麼幸運,因為這場雨……遇見你。
空氣忽地稀薄,雨聲消弭,連路燈和樓内燈光都開始閃爍個不停。
兩人對視,皆不再言語,隻聽外面雨聲淅瀝。
“學姐。”突然,一旁有人出聲,打破兩人之間的氛圍。這聲音幽幽的,語調平靜無波卻又似乎有幾分扭曲,最重要的是燕舒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紀佳時,她被吓了一跳。
她轉身,發現身後的門口角落站在一個身着白色大衣的男生,被光照着的半張臉赫然就是紀佳時的模樣。
他怎麼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