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淩霄道聲謝,取走戒指。
看來,還需再煉。
“段天師...”紅喜鬼喊道,許是說到在意之處,她站起了身。
段淩霄下意識後撤半步,随後想起自己并不在葫蘆中,不由低咳一聲,餘光瞥見千秋爾趴在桌上,睜大了溜圓的眸子瞧他。
“怎麼了?”他眼皮微垂,眼角弧度鋒利而淡漠。
好似個沒事人。
千秋爾看破不說破,故作高深一笑。
紅喜鬼道:“勞煩天師盡快送瑩娘去佛寺,可好?”
“這些日子,我常會心悸想起從前...”
她需要盡快被超度,或者,被誅殺。
總之,她要個清淨的結果。
段淩霄凜然正色:“好。”
他确實在此處耽擱太久,一是為尋找那人所見的車中鬼,二是欲煉制必需靈器,三...是與憐月的約定在先,想着待他一同送往佛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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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
段淩霄從外回來時,千秋爾正坐在門檻上啃靈果。
自煉器那日起,他每日會與千秋爾提燈繞城,瞧瞧會否遇到一二小鬼。鬼是沒遇着,她兩個大白天提燈倒是被看做瘋子。
再後來,段淩霄用了識鬼靈戒,千秋爾還是整日提燈跟随。他是沒被看做瘋子,人家瞧他是個養傻子的可憐人。
如此日複一日,鬼物沒見,去當地天師府詢問,那邊非但無果,還覺得他是個搗亂的,“這位野天師,你若真有心庇護百姓,來這麼個治安良好的繁華地作甚?”
段淩霄面色低沉回來了,“收拾東西,準備走。”
千秋爾咔嚓啃着靈果,腮幫微鼓,問:“去哪?”
“先去最近的佛寺。”段淩霄将手搭上院中青銅爐,屈起指節,歎息聲若有似無,“煉器終究是不務正業...”
“哪有什麼不務正業啊。”千秋爾倚門,一腳踩上門檻,啃靈果道,“我現在吃的這果子,就出自個天師。”
“我去買果子時,那人說自己原先也是個天師,但不務正業喜好種植,這才改了行,可她種的靈果,汁水豐沛,靈氣滿溢,誰人不喜?”
“每人做自己喜歡的,樂在其中,才是正業!”
千秋爾哼了聲,叼着靈果,跳進屋内收拾行李,再出來時,提着她的金魚燈。
段淩霄前些日子見她喜歡得緊,特意将金魚燈加入浮雲木重煉,如今,也是個飛行法寶了。
正好她一直缺飛行法寶。
千秋爾跨上手柄,足尖一點,騎着花燈低空盤旋,在院中打轉吆喝,“阿段,阿段,我好咯,出門吧~~”
隔壁房門打開。
負劍的黑衣少年走出,雙手背後,面色有絲不自然。
“小千。”他喚。
千秋爾騎着金魚燈,壓低手柄轉了個彎,來到他面前。
“怎麼了,阿段?”她幾縷劉海汗濕,眼眸亮晶晶的。
正是玩得開心着呢。
段淩霄輕咳一聲,微側額,垂望地面,遞出手心。
那上面躺着條小魚幹項鍊。
十三隻小金魚對嘴穿過靈力流動的紅線,每隻金魚眼珠以朱砂點亮,魚身刻有繁複精妙的驅鬼符。
要在這小物件上煉符紋,一看就是耗時細緻的活。
“這是?!”千秋爾眨眼驚呼。
段淩霄面色淡泊:“你修為低,出門要有個護身的。”
“這隻能抵擋低階鬼物,再高些的...我還沒掌握...”
這些日子她已修到三階,于她目前這修為來說,攔住四階以下的鬼物夠了。
千秋爾一把抓起項鍊,喜眉笑眼:“多謝阿段,我很是喜歡呀!”
她歪頭垂頸,撥過右馬尾,露出沁着細汗的白皙頸子,擡手要戴。隻可惜,她此前沒戴過這玩意兒,扣來弄去,難以操作。
“阿段...”她擡起卷翹的睫毛,輕喚聲才出,那人已微歎息,伸出手來。
暮光裡,她溫順地垂下後頸,兩條馬尾滑過肩頭,發絲暈出金紅色澤。
段淩霄有瞬出神地想,她真是隻歡脫又乖純的貓。
尤當這串小魚幹項鍊戴上她脖頸,幼稚的事物配上她,卻靈氣四溢,鮮活難擋。
他的指尖輕掠過,兩人膚色清晰映襯。
他是比她還要白的。
她血氣豐盈,白裡透紅,而他是近乎霜雪的透白,帶着鋒利冷感。
段淩霄低眉,瞧見她後頸有粒淡褐色小痣。
知曉對方身體的特征,是實在親密的事。
他面頰發燙,垂下眼簾,加快指尖動作,很想将那顆痣扔出腦海,卻發現,它在記憶中愈發牢固了。
哦。
他垂下手,望向這在紅澄澄的夕光中,捧起小魚幹項鍊,沖他燦笑的姑娘。
哦,他與她。
早已無法避免的親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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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的佛寺,該屬姑蘇南兩百裡處的大光寺。
空中兩人身形并肩。
段淩霄禦劍而行,而他旁側,騎着金魚燈的千秋爾,悠哉晃動腳腕。
忽而,段淩霄眉心微皺,擡指按上腰間的紫金葫蘆,感受葫蘆内的震動後,他掀眼,瞧向旁邊搖頭晃腦,自得其樂的千秋爾。
“小千。”
“憐月...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