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伯桃站在窗前,側目看來,青絲微微飛揚,狐狸眼幾分清冷:“可答應我了?”
千秋爾雙手合握,滿臉純良,一口笑應:“陪你玩三百年是吧,可以啊!”
桃伯桃輕輕一笑,微阖眼,運起山河盤。這一刻的他,有幾分漫不經心的清豔。須臾,山河盤沙粒懸空,凝出華燦金字:【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桃伯桃愣了下,眼神怪異地看千秋爾。
“桃桃,這樣看我幹嘛?”
“你莫非就是他表妹...”
千秋爾跳起捶他:“賊喊捉賊,妹喊找妹是吧!”
桃伯桃笑眯眼,将臉湊過去美美挨了幾下,才不舍地擡手攔她,“好啦,就算你今生不是,但前世今生,誰知你上輩子?”
“姥姥成過仙的,前世今生很清楚!”這可戳到千秋爾在意之處了,她抱臂冷哼,“就算上輩子與這小子相識,我也不會跌輩分,做他什麼妹,放屁!”
“好好好。”桃伯桃撚起她一縷發絲,掃掃她臉頰,哄道,“你到底是個小祖宗。”
“快點,再問!”千秋爾下令道。
這兇巴巴的語氣可讓桃伯桃更歡喜了,他颔首應下,再次啟動山河盤——
【有眼無珠】
“......”
兩人靜默。
千秋爾率先開口:“你這山河盤怎麼随主人,信口亂罵呢!”
桃伯桃失笑,一根食指輕抵她嘴唇:“噓,小祖宗收聲,不可不敬。我并非山河盤的主人,山河盤高于我,是捕捉萬物聯系,給出提示的上界意識。”
“上界意識?”
桃伯桃點頭,将她拉到身邊,鬓角輕抵她,手指點了點夜空:“有時是九重天,有時是天外天。”
天外天!
千秋爾驚異:“你...你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
桃伯桃歪頭,笑音裡帶點怅惘:“因為我有個厲害的娘親啊。”
“我娘親死前還想為鬼族平冤。”桃伯桃眼底笑意淡退,低下頭,認真望進她眼中,“小冤家,沒有哪個族群生來有罪,沒有誰活該被鎮壓。”
“曆史由勝者書寫,所以在九州大地上,我們鬼族就淪為人人口中的污穢,但,該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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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桃伯桃帶千秋爾繼續去戲樓,囑咐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場戲,小冤家這次隻用全心全意欣賞我的風姿就可。”
“好呀。”
終于不用再舉着留影石了。
兩人嬉笑走在街上,忽聞一聲遲疑:“小千姑娘,你...”
千秋爾駐足,側身望去。
少年一身白衣,戴着純白面具,身姿清瘦,氣質純淨内斂。
怎會遇到他?
千秋爾微愣,與他對視。
桃伯桃可不喜兩人這番對望,當即伸手遮住千秋爾的眼,将她按向自己肩膀,摟緊了,嗔道:“他誰啊?”
千秋爾也不知如何解釋,道:“我先前落魄,是這位師弟接濟我飯錢...”
“多少?”桃伯桃沉聲打斷。
馮源見兩人這般親密,心中有了計較,拱手道:“姑娘為我家堂主診治,如今堂主身體大好,那點錢财不值當提,是姑娘理應所得,切莫介懷。”
言罷,邁步離去。
“站住!”桃伯桃嬌俏的聲音喊住,丢出個花團錦簇的錢袋子,“拿走,我和我家的都不喜欠人!”
錢袋砸上馮源的側臉,誰知那錢袋附着桃伯桃的一絲氣息,故意将他面具暗扣腐蝕。
啪。
清脆一聲。
少年面具掉落,露出真實面容。
“嘶...”周圍看戲的人群倒吸氣。
桃伯桃造作地瞪大眼,一副被吓到的表情,驚喊:“啊呀,竟是這般醜,但長得醜不妨礙想得美,還觊觎我家的呢。”
自跟随堂主,十三歲那年自毀容貌後,馮源早接受了衆人會有這等反應,隻是,隻是...
他睫毛顫抖擡起,望向前方鵝黃衣裙的女子,隻是在她面前的話...
馮源徹底傻掉了。
他愣愣看着日光下,她身邊那位比女子還精緻的男人,看他一颦一笑那般動人。
而自己,自己...
這時,一隻手撿起了面具,馮源呆呆落淚,順着那隻手擡眸,看見她欲言又止的臉。
千秋爾動動唇,卻不知該如何安慰。
——馮源卻将這認作,她被他面容吓到。
“對不起...”他羞愧地奪過面具,飛奔逃去。
人走了,千秋爾還維持蹲在地上的姿勢,面色失神。桃伯桃抱臂走來,踢踢她屁股,眼梢輕壓,危險冷然:“喂,你還舍不得了?”
千秋爾胡亂摸了下臉,擡起頭,逆光眯着眼看他:“桃伯桃,他才十七...”
“那怎麼,我也才成年啊。”桃伯桃紅唇不屑一撇,白淨的手指卷繞長發,不滿地撒嬌,“啊呀,你好煩,你不心疼我,快些随我進去,好戲該開場了。”
千秋爾随他踏進戲樓,想。
是啊,好戲該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