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雄渾翠綠的殺意蕩去。
千秋爾霍然轉身,隻來及與那雙顫動的桃花眼對視一息,便撈起他手臂,腕上鈴铛叮叮清響,兩人化光遁入。
“師父...”漫天煙塵散去,一名弟子凝望空無一人的河岸,顫呼道,“方才出現的...是什麼?”
白義看了眼被綠光腐蝕的左手,果斷持刀切斷,引起弟子們又一輪驚呼。他面色凝重,吩咐道:“盡快找到無音寺,離開此處。”
已完全不存尋人之念,隻求活命離開。
...
夜幕下的小廟,大堂中燭火明亮。
段淩霄抱劍立在供台旁,他面前佛像若有似無缭繞一團輕淡的白霧。忽地,燭火齊齊搖晃,波蕩不平的光亮中兩人嘭然落地。
段淩霄本是冷肅着臉,卻在看見千秋爾面色煞白時,一個箭步沖上前。
“小千!”他接住搖搖欲墜的女子。
而那随她同來的男子,倒地無人管。
千秋爾靠在他臂彎中,勉強擡起一隻手,捏出張藥方囑咐道:“阿段,按這個...”
話音未落,人已暈去。
段淩霄面沉如水,狠狠剜了眼地上的男子。
陸歧真的狀況自是比千秋爾糟糕,他全憑百年來受病痛折磨鍛煉出的強悍忍耐力,才多了這麼一絲清醒,來觀察周圍是否足夠安全。
他堪堪半擡眼皮,看了眼昏迷的千秋爾,才緩慢移動目光,對上少年如狼的眼,嘴角輕彎,卻在弧度上揚隻一點時,就體力不支,阖眼昏迷。
“千秋爾,”段淩霄緊攥藥方,視線緩緩收回落向千秋爾,“喜歡他,你真是——”
“沒救了。”
夜風輕輕吹送少年的話,垂眸微笑的佛,面孔現出一團白霧。
白霧中,那小沙彌半身探出佛像,雙手合十,面色恬靜,目光輕而柔和,遊移在暈倒的這一對男女之間。
原來如此。
他嘴角笑意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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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荒廢數千年,小廟的禅房簡直成了毒蜘蛛的天堂,段淩霄才推門進去,便見一片縱橫蛛網,屋内各處不時爬出硬殼蜘蛛。
他想了想,退出屋子。
禅房滞後再打掃,如今還是将兩人安放在念經堂,他擦淨兩扇門闆,湊合着讓千秋爾與陸歧真分開躺上去,便去門口熬藥。
小沙彌上身為白霧虛體,下身為一團白雲,見狀飄到昏迷的兩人,淺笑着左右凝視。
千秋爾隻是短時内靈力消耗過多,休息到清晨時分,人便緩緩蘇醒。她才睜眼,正見段淩霄端藥進來,本來他面色還算好,對上她目光立刻将臉冷下。
“嘿嘿,有勞阿段。”千秋爾笑盈盈接過藥碗,坐起身喝了起來。
段淩霄瞧她一碗藥下肚,面色紅潤不少,頓時從心感歎這家夥生命力真強,下一刻,就見她從木闆跳下,人還沒完全恢複,便略弓着背,腳步虛浮走向陸歧真。
段淩霄深深吸了口氣,微阖眼。
千秋爾蹲下身,執起昏迷的陸歧真一隻手,指尖搭脈确認他體内靈力順着經脈流暢運轉,便輕呼口氣,掏出粒調息丹喂他服下。
又看了眼他身上傷口潦草的包紮,微微蹙眉,然自己如今精力不足,便隻捏出帕子擦了擦他臉龐血污,看那俊美面容幹幹淨淨露出,她下意識彎起眼角。
段淩霄本是不屑一顧斜眼看她,卻在這刻,怔住。
供台上兩盞燭火搖曳,她蹲在佛像下,這副恬靜微笑,溫柔注視的模樣,仿佛在看相戀幾世的愛人,有種一眼萬年的深情相許之意。
隻是,他心頭餘震還未散去,就見千秋爾“哎呦”一聲,掐着腰又倒回自己的木闆,朝他伸手:“阿段,快,給我點吃食!”
那夢幻氛圍,被她悶叫的肚皮完全打碎。
段淩霄揉了揉鬓角,無聲一歎,掏出兩人趕路前預備的烙餅丢了過去。千秋爾嘿嘿一笑,長發淩亂,笑意憨态,龇牙啃了起來。
段淩霄冷不丁開口:“你既醒來,我便出去了。”
千秋爾叼着烙餅,動作頓住。
是啊,如今陸歧真傷勢如此,段淩霄隻怕更擔憂表妹狀況。
她擡頭應下:“好。”頓了頓,補充,“我約莫今日下午就可恢複...”
“你好好休息就是。”段淩霄丢下這句話,再不耽擱,轉身離去。
這時,始終微笑注目兩人的小沙彌飄了過來,輕輕攔在段淩霄身前,遞上三隻線香。
【施主點燃此香,便可于迷霧中重回此處。】
段淩霄掃了眼他頭頂上空的墨字,點點頭,微垂額接過:“多謝小師父。”
小沙彌笑容甯靜,朝他合十垂頭,側身讓路。
【施主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