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看向對面品嘗美味,不時點頭似乎誇贊食物的鶴商寒。
她覺着大人才是真的不好惹呢。
這莫名其妙出現的杜昭然,已經跟了兩人一路,被拒絕還是出現。
“真是奇怪啊...”楚楚吸了口桂花糊,舒服地眯眯眼,又将視線投向隔壁桌。
那是個身穿墨綠色男裝長袍的人,身形比一般男子纖瘦,頗有些秀氣,他趴在桌上睡去已有半個時辰了,中途堂倌來喊可就是喊不醒他。
都是奇怪的人呢。
楚楚搖搖頭,腮幫一鼓将桂花糊吸溜完,又起身去窗口要了碗,端着滿盈盈的桂花糊回來,楚楚坐上椅子,不由晃動小腿,沖對面甜甜笑:“謝謝大人!”
跟着大人,她生活安定又新奇,每日吃吃喝喝,看他救人殺鬼,還遇見這麼多奇怪的人來靠近。
鶴商寒對她的感謝向來不置一詞的,仍品嘗着美食。
兩人最後吃完所有食物,還打包了兩斤各色的糕點回去,臨出門前,楚楚回頭望。
她與鶴商寒已經吃得足夠細緻緩慢,離去時,卻還剩兩桌人。
“那人怎麼還在睡?”堂倌靠在後廚窗口望着前方大堂,遲疑問,“該不會...死了吧?”
聞言,衆人皆是一驚。
“去喚東家下來吧!”這時候也就兩桌客人在了,想來沒人會凝視東家的臉煩擾他。
那東家下樓時,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杜昭然放下筷子,凝眸看了過去。
白皙少年人,明圭美璧,烏發纏繞彩繩編了數道發辮,身着朱紅衣袍,腰間佩環清響,單這身打扮,看着似個張揚火熱的性子。
然他那雙眼卻極大程度暴露了他真實的性子。
他的眼睛水潤迷離,透着夢幻缥缈感,此刻看桌上沉睡的人,被小二禀報之言吓在心底,帶着忐忑輕步靠近。
本就雌雄莫辨的一張臉,這時微微咬唇,更是透出我見猶憐的驚心美感。
他将白皙的手指輕輕放上桌沿,歪頭看向桌面沉睡的男子,彩繩發辮垂落肩膀,愈發襯出他那張臉的殊麗,“客官,醒醒了。”
然那男子趴在桌上,隻露出小半張臉,毫無動靜。
這東家便跟店小二們對了視線。這家店都是少年人,此刻皆是露出驚慌的神情,他想了想,隻好自己伸手去探此人鼻息。
這手指才伸出,卻覺耳後一陣涼風。
原是杜昭然瞬閃而至,從後一腳踢上桌腿,震得桌面茶水晃蕩,潑了半碗在這男子臉頰。
男子驚呼一聲,立刻坐起。
是張觀之可親的臉,眉眼舒展大氣,瞳仁清澈,他摸了摸潮濕的臉,眨動濕漉漉的睫毛擡眼。
“叫你這麼多遍,聽不見?”杜昭然冷冷質問。
“天啊...”少年東家愣了,忙掏出帕子遞去,生怕客人動怒。
在他店裡鬧事是其一,他也怕這客人心底不舒服——他真情實感在意旁人的感受。
卻見這男人擺手,微笑從懷中掏出帕子,柔聲道:“真是對不住,我不小心就睡過去,耽誤店家生意了,這是我的賠償。”
言罷,放下一錠白銀,起身時又向杜昭然颔首道歉,便頭也不回離去了。
“真是好脾氣啊...”東家眨眨眼,再看向身邊的杜昭然。
不理解這人為何突然發難。
杜昭然也轉眸看來,目光深深地凝視他。
“咳。”少年東家低額咳嗽一聲,避開她的注視,“這位客官,方才多謝了,飯錢就不收您的了,我們這今日要打烊了。”
“怎麼能不收?”杜昭然言語間帶着熟稔的質問語氣,“你開店很容易嗎?”
她一面說着,一面從懷中掏錢,極其硬氣地放下二十文錢,砸得桌面叮啷清響,“給我收下!”
話落,轉身離去。
少年東家訝然睜大眼眸,看着桌上的銅闆。
“噗哈哈哈。”身後,店小二們互相倚着肩膀,笑成一團,“東家,這真是個出手豪爽的霸道女子啊哈哈哈!”
這一路來到姑蘇,途中沒少遇到貴夫人相中東家容貌,豪擲千金求他一陪的,隻不過均被他呵斥拒絕。
少年東家呵呵一笑,撿起銅闆朝她們手中抛去,嗔道:“笑笑笑,方才倒是不見你們有一個吭聲!”
他輕哼一聲,腳步輕快又上了樓,畢竟樓上還有重要之事沒完成。
隻是才踩上最後一節樓梯,聽身後小二道:“诶,這位客官,我們店要打烊啦,今晚回去搶牌子,明日再來吧。”
他下意識側身看了眼。
日暮金光中,那女子鵝黃頭巾翹起一角,貓眼水潤溜圓,聞言,她撇下眉毛:“這麼快啊...”
千秋爾掏出百聞石劃拉到甜盈齋頁面,在店小二的講解下預定了号碼牌,但她這号碼數怎麼也得是三天後才能吃上了。
千秋爾揪了揪發辮,洩氣離去。
噔噔噔。
卻聽一道腳步急促響來。
她回眸,隻見個窈窕無雙的美少年立在身後,看着她,眼中晶亮:“你...”
他無措地捏了捏衣襟,似乎心髒要從裡跳出,竭力鎮定的聲音仍能聽出壓抑着的狂喜,“秋、秋爾姑娘,别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