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話音未落,卻見面前女子竟直接摔倒在地,木然睜眼看他,重複道:“我叫尹雪曼。”
“尹姑娘,你、你沒事吧?”雲渺見她一頭撞上了桌角才摔倒,此刻額頭流血,人卻還說着莫名其妙的話。
他着急地俯身詢問,然而話才出口,就見女子身體劇烈發抖,揪着他衣袖,雙目炯炯發亮:“你、你...”
“嗯,尹姑娘莫急,在下聽你慢慢說。”雲渺睜眼認真瞧着她,溫聲細語試圖安撫,又喊堂倌快去請郎中。
堂倌應聲正往外跑呢,聽身後女子喊:“你真美!”
“......啊?”雲渺眨眨眼。
卻見尹雪曼霍然站起,額頭血流因這力道輕微甩動,幾滴濺落雲渺手背,她眼睛有神,笑容徐緩漾開,面皮卻是僵硬。
“我叫尹雪曼,我要告訴你,你真美!”她忽然沖雲渺大叫一聲,便在衆目睽睽下奔出了大堂。
門口的堂倌還被她撞到肩膀,整個人往旁邊趔趄幾步,撓撓頭,不解地望來。
雲渺緩緩從地面站起,看着桌角沾染的一抹血色,也是一頭霧水:“什麼情況...”
大堂内沉寂少頃,衆人哄笑:“小東家,她被你美暈了啊哈哈哈哈!”
陸歧真看完這則消息,眼睫凝了兩息,擡眼對上千秋爾打量的目光,頓時心有所料。
“我叫千秋爾。”果不其然,她如此開口。
陸歧真無奈一笑,在她期待的目光中配合着溫聲喊:“爾爾姑娘。”
“啊!”千秋爾手捂心口歪倒在他懷中,幸福地閉上雙眼。
陸歧真連連低笑,忽而側身掀開窗簾,道:“白衣堂到了。爾爾,不鬧了,我們下車吧。”
-
“陸公子,千姑娘。”
白衣堂門口,身形挺拔的白岚率領數名弟子等候在此。
千秋爾探究地看了眼白岚。
來的路上,陸歧真就将事情講述給千秋爾。說是白岚忍辱負重潛伏多年,就為無聲無息用毒耗盡老家夥的命,因為堂主實力畢竟強大,無法明面下手。這次,他是為了救受困的段臨仙,才險些暴露身份。
千秋爾想起自己被帶去白衣堂那晚,月下扁舟,白岚曾放生迷失之魂,因這點并未順從堂主的善,千秋爾信了這番話。
衆人來到堂中一座獨立小院,還沒踏進院門,便聽到許多孩童笑聲。
“白哥哥,白哥哥你終于回來啦!”有個七八歲的女孩蹲在門口石階上,看到白岚立刻撲了過來,似乎專門等在此處。
而那冰冷的男子,在孩子撲來的瞬間,蹲下身接住她,笑問:“小滿,昨晚有睡好嘛?”
“...還是會夢到可怕的怪人...”小滿咬着手指,低聲道。
千秋爾歪頭瞧了瞧,這女孩臉上沒有疤痕,而小滿方才這一叫喊,院中的其他小孩立刻聞聲跑來。
千秋爾一一看去。
最小的隻有五六歲,最大的不過十四五,超過十歲的孩子臉龐基本都有了淩亂的疤痕,而她們每個人,身上幾乎都有穢氣缭繞。
千秋爾面色倏沉。
她身側的陸歧真臉色更是難看,向來春風待人的公子,這時桃花眼幾乎結冰。
年齡尚小的靈氣體就如才生長的綠苗,根本無法淨化濃郁的穢氣——有些接受一次外來穢氣,沒等體内靈氣自動淨化,就會直接喪命。
這白義是根本不做人。
不過,好在這些孩子,以及剩餘的白衣堂衆人,都并未完全瘋魔地信仰白義。
千秋爾掏出裝在琺琅盒内的藥膏,走到白岚身邊:“給。”
白岚正在與孩子們說話,見狀立刻起身,深深看了眼她,垂額接過:“多謝姑娘。”
又看向一邊的陸歧真,“還有陸公子。”
這次二人來到白衣堂,千秋爾送來療傷複容的丹藥,陸歧真則是完全包下了這些孩子的衣食與修行費用直到成年,畢竟,他明面身份是多家綢緞店老闆,頗有資産。
白岚擡手喚了名小師弟過來,那弟子将面具取下露出陳年疤痕的臉,自取藥膏抹上,過了一會兒,隻見疤痕淡退,露出張窄瘦英挺的面容。
白岚将鏡子遞去。
這弟子一見自己的臉頓時愣住,睜大着眼,直到淚水淌落,才恍惚摸上自己的面孔:“大師兄,這是我...”
從十歲自毀容貌後,他早已不知自己的臉原本是如何。
白岚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師弟低聲啜泣,随即反應過來,朝千秋爾深深鞠了一躬:“感謝姑娘。”又對陸歧真拜了拜,“感謝公子。”
白岚解釋道:“我們中有些人成年後明白過來當時受騙,然白義無時無刻不在考驗我們是否馴服...”
千秋爾想起往日在白衣堂所見,這些少年青年都像伺候爹一樣無微不至,近乎屈辱的聽話。
“如果我們有反叛心,但凡露出一點破綻,都會被他安上莫須有的罪名就地誅殺。”
“為了自保,我們隻能日複一日忍受,其中不少人逐漸麻木,其餘人更不敢向同伴表現出對堂主的厭惡,隻怕被告發不忠。”
白岚擡眼看向兩人,眼神尤其落向了陸歧真:“能有今日之新生,白衣堂上下無不感謝兩位。”
在他滿口感恩時,千秋爾看向他的眼神卻逐漸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