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木屋被人用強悍的結界護住,千秋爾嘗試用鈴铛輕觸,立時被結界中玄妙精細的靈流紋路彈回。
——是比村口結界強上百倍不止的。
“有人在嗎?”千秋爾站在門前問。
屋内毫無聲音。
千秋爾繼續吆喝:“天師來救你們咯,有人在嗎?”
“你分明是隻妖怪...唔。”有個女童聲傳出,又被人捂住了嘴。
千秋爾抖抖耳朵,将妖相一收,厚臉皮再問:“有人在嗎,天師來救你們咯!乖乖把門打開咯!”
“我們都看見了,你的耳朵是才收...唔。”女童聲又戛然而止。
千秋爾一笑,騎着金魚燈原地悠然轉圈,攥着馬尾施施然道:“啊呀,騙不住你們啊,但怎麼辦呢,你們若是不出來,那我這饑腸辘辘的壞妖怪,隻好去吃那位給你們布設結界的天師咯~”
她雙腳一踢,正欲飛去——
“嘎吱。”木門響動。
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婦走出,雙目有神,身闆看着很是硬朗。她才走出屋便将身後木門合住,千秋爾隻來及看見,屋内有序站立數十人,皆是雙眼恨恨瞪着她。
“老身願換華天師一命。”老婦沉穩開口。
“祖母——!”屋内響起女童的叫喊,又被人捂住嘴。
千秋爾看了眼緊閉的房門,伸手指道:“不行,我要吃那個年輕的。”
“妖孽!”老婦人怒喝,“這是華天師親自布設的結界,任你是九階大妖都難打開,還敢口出狂言!”
原是九階大妖都要費功夫的結界啊。千秋爾手捏下颌點頭,伸手觸了觸無形的結界,指腹瞬間被燙出個血口。
“妖孽該死,妖孽該死!”屋内衆人看見她指尖流血,登時幸災樂禍地憤然高喊。
這一浪浪詛咒的聲潮響起,讓千秋爾瞳仁瞬間豎立,貓耳炸出,身上妖氣陰森洩開。
她想起少時讀書,書冊上記錄妖族曆史,說在某場人妖大戰時,靈貓族因醫者仁心,不忍看兩族傷亡,在戰場偷偷救下人族,但竟有人族以此設計陷阱,故意裝作傷殘吸引靈貓,靈貓又普遍修為低弱,這一下就捕獲數百靈貓。
數百靈貓被高挂城牆活活燒死,是崇尚兵不厭詐的人族向妖族的示威。
而靈貓作為妖族藥師,這一批死亡極大程度亂其軍心,斷其後援,于是這一戰的後期打得節節敗退。若非甚少過問戰事,崇尚和平的羽族離開仙島及時趕到戰場,扭轉戰局,如今的妖族還真就淪為□□奴了。
這一頁曆史單是用筆墨記錄,都讓千百年後出生的千秋爾心懷戾氣,更别說親曆那場戰事的祖輩了。
“小千。”段淩霄聽聞動靜趕來,一隻手按上她肩膀,“我來與他們說。”
千秋爾并未收斂獸瞳,擡眸盯視他,段淩霄看着那雙狠厲的眼睛,語氣輕淡而認真:“我說過,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與你一邊。”
千秋爾睫毛顫了顫,仿佛被這句話吹滅了心口毒火。
畢竟,段淩霄也是人族。
——并非全部人族都冷酷薄情,偏見難消,令人錯付真心的。
“知道了。”千秋爾騎着金魚燈,朝村子深處而去。
段淩霄深深望了眼她背影,再回眸時,木門已完全敞開,五十餘人湧出,滿眼希冀地看向他:“天師大人,您終于來啦!”
這少年氣息純淨,眉目端正,尤其是腰間的五品天師玉佩格外惹人注目。
段淩霄凝視這群同族人,忍耐地吸了口氣,道:“若仍舊固守偏見,來日你們或許會死于将救命恩人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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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天師?
千秋爾騎着金魚燈在村裡轉悠,不時晃動鈴铛,将附近徘徊的小鬼收入。
這村裡的氣息除了鬼物就是凡人,倒是沒聞到有段淩霄以外的天師。除非這位天師極擅長氣息收斂,可她與段淩霄來到的動靜如此大,那人合該聽到了,為何不現身呢。
千秋爾擡頭仰望。
密集的黑霧沖撞金色結界,被燙得青煙滋滋響起,哀嚎數聲又四散藏去村子角落。她沉思着轉過一面牆,忽聞兩座土屋間的夾道中傳來凄厲尖叫,似乎是鬼物的喊聲。
她可沒聽過這麼慘的鬼叫,瞬間就飛去。
黝黑小道上,兩隻小鬼被個漆黑身影按在地面,那人低下頭,竟在啃咬兩隻鬼身,已經吃下去大半。
這是...什麼?
千秋爾一怔。
就在她發愣的這瞬間,那黑影擡頭看見她,迅疾朝另一邊飛去。千秋爾甩手扔出兩隻鈴铛,伴随叮叮鈴聲,淡金色結界展開,攔住了它的去路。
它渾身黑霧飄散,隻朦胧勾出人形,看那身姿似乎是個女子。
這女鬼嘭地撞上金色結界,雙手立馬燙出灰色煙氣,她沒有半點耽擱,甚至沒回頭看千秋爾一眼,隻低吼着用雙手硬生生扯拽結界。
金鈴急促響動,已有些頹勢。
這不是小鬼!
千秋爾修為難抵,單手捏訣維持鈴铛,另隻手翻出靈符,磕磕絆絆道:“阿段...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