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淡淡擡眸,與他對視一眼便移開,并不作答。
“鬼物怎麼可能救我們!”村民們叫起來。
女鬼睫毛一抖,卻還是沒再擡眼。
千秋爾嚼着魚幹,懶洋洋耷拉眼皮:“怎麼不可能?我就見她親手解決掉其他鬼物呢!”
“妖就是妖,一根筋的笨腦子!”人群後一個中年男子嫌惡斥道,“她将我們困在結界中,解決自己的同族不過是想吃獨食。”
那女鬼這才緩緩掀眼,看向發聲的男人。
她分明是落魄被俘,全身黑如焦炭還貼滿了鎮鬼符,可這眼神卻銳利清澈,令人不自覺敬畏三分。
那男人登時收聲,往人群後方藏得更深了。
“這麼說,你們都不信鬼族會救了你們啊,哪怕她是地鬼,是由人族變為鬼族,曾是你們的同胞哦!”千秋爾往嘴裡塞了三片小魚幹,笑彎雙眼傻乎乎問。
“放屁,什麼同胞!做了鬼族就非我族類,自然當誅!”村民們對她這話極其憎惡,兇狠罵道,“何況她會堕落成鬼,就說明她心中歹念不少!并非清明正直之人!”
“原來如此,我這一根筋的笨妖受教了。”千秋爾點點頭,吃完最後一片魚幹,拍拍手走向段淩霄,“恩公,你可查清楚了?”
段淩霄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大眼圓溜溜,含着盈盈笑意,一臉純良乖巧的模樣。他拿不準她此刻所想,回答道:“基本了解。我先将這女鬼收入葫蘆,至于這些采花賊...”
話音未落,眼前女子身形一閃。
千秋爾來到女鬼面前,看着她萬念俱灰的雙眼,笑了笑:“難過什麼,這輩子做過人也當過鬼,更該清楚有時咬你最狠的,就是你施過恩的。”
随後,她擡手就要觸碰女鬼身上符紙。
“小千!”
千秋爾聞聲頭也沒回,朝後丢出兩顆鈴铛,金色結界鋪展開,攔住趕來的段淩霄。
“但是啊。”千秋爾指尖落向符紙,霎時被燙得皮肉紅腫,“你可千萬别反咬我,因為我會咬回去,但鬼肉又不好吃,那會很讓我苦惱的。”
雖是鎮鬼符,但符紙天然克制妖鬼,千秋爾十指沒一會兒就皮肉綻開,偏她還笑盈盈的,一邊說話,一邊揭開她身上三十餘道符紙。
“段天師,快降服這妖獸啊!她與惡鬼是同道的!”
“是啊,我早看出她不是個好的!”
“段天師,您快出手啊!”
身後百姓們惶恐驚懼,咒罵也更強烈。段淩霄盯着千秋爾的身影,反手摸上背後的劍柄,微眯眼提醒道:“小千,住手。”
千秋爾已揭開最後一道符紙,那女鬼驚疑不定看了她兩眼,便不再耽擱地向遠離人族的另一邊逃去。
“千秋爾!”眼看女鬼拖着受傷的身體遁逃,而衆人都被千秋爾的鈴铛結界阻攔,段淩霄低喝一聲,長劍刺啷出鞘。
千秋爾轉過身,隔着金色結界與他對面站立,沖他擡颌:“怎樣?”
“我這個妖邪,不守你們人族的爛規矩,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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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如水,庭院内燈籠搖曳,發出間斷的簌簌聲。
“七條陸路,五條水路,還有三條山路。”陸歧真低笑,磕嗒一聲朝桌面丢去第十五隻傀儡木,“算她有本事。”
他坐在紅木書案後,旁邊圈椅裡窩着個紅衣少女,面前站着個墨綠長袍的人。
向山紅撿起桌上的傀儡木,捏了捏木人活靈活現的手臂,笑道:“是挺好玩。”
這些傀儡木不過兩尺有餘,雕刻成簡易的人形,若是有人用自己的血與靈力滋養,它們便可短暫作為該人的替身傀儡,是修士躲避追殺的常用物件——畢竟此處追蹤,多是用鎖定該人靈息的法子。
段臨仙早先時候就将傀儡木投入木匣,由當地百聞閣寄送九州各處,隻等着這日陸歧真尋她。
左長青手中捏着個朱紅羅盤,便是煉過段臨仙血氣的追蹤命盤,效用與段淩霄的千百度相似。
陸歧真不是沒想過她會用傀儡木,隻是不曾想,她能一下養出十五隻,畢竟常人養出一個都需休息半月以上,這到底是個消耗血氣靈力的法子。
真不知段臨仙是花去多少個日夜做成的,還利用了原先做任務時的人脈,私下定制了幹擾監聽的晶片。
“哥,讓我去吧?”向山紅抱着傀儡木興沖沖道,“我來找這個狡猾的女子!”
陸歧真看了她一眼,向山紅眼底發亮,宛如亟待出鞘的鋒利匕首。
段臨仙從跟随他做事以來,隻知他身邊有個修為驚人的青青,并不知他背後是豔殺門,更不知紅紅的存在,可紅紅卻是一直知曉段臨仙的,自然也知道這位天仙多次設計陷害她視若兄長的陸歧真。
她幾次想要找段臨仙算賬,都被陸歧真制止,而這次段臨仙若被她找到,怕是要被脫去一層皮肉,隻剩口氣地帶回來。
陸歧真微微一笑:“紅紅,門中事務已然繁重,這就不用你操心。”
“憑甚!”向山紅突然脾氣發作,将傀儡木重重砸上桌案,“哥不是有隻靈貓了,為何還護着這蛇蠍!就因她長得美?可是哥你自己就夠美了,且你選擇與那靈貓在一處,我以為你早不在意容貌的,如今又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