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數日,千、段二人日子平靜,時常結伴上街收集信息,發現除了回春樓老闆對豐腴城頗有微詞,其餘衆人皆是心懷憧憬。
千秋爾帶段淩霄去回春樓,卻得知老闆已去溫泉山莊。
想到明日她們也要進山莊,段淩霄将給千秋爾采買的珠玉首飾全又拿出,提前備好,畢竟還得靠她打扮起來入城。
溫泉山莊坐落于半山處,門前山道盤旋曲折,此刻停駐長長的馬車隊伍。
千秋爾坐于車内,面前跪着趙武,她手捏冰涼竹闆,一下下拍打他早已紅紫淤血的臉,神情百無聊賴。
“多少了?”她打個哈欠懶散問。
趙武微動腮幫,酸痛火辣的苦楚頓時彌漫口腔,可他還是忍痛開口,生怕慢一步都讓這雙馬尾惱怒又揍人。
“回小姐,您已打小人三百五十下啦。”
“手都酸了。”千秋爾捏捏手腕抱怨。
趙武忙磕頭:“是小的皮厚,害小姐手酸了,小的有罪,還望小姐海涵。”
千秋爾冷嗤一聲掀開車簾,以手遮額朝外張望:“怎麼會堵成這樣?”
段淩霄坐在車外,在她掀開布簾那刻瞥見裡面凄慘的趙武,他壓着眼角移開視線,緩了緩心情,才道:“你回去吃你的炒杏仁,多吃幾袋就到我們了。”
這山莊門口也要經過一輪檢驗,先檢驗沐浴牌是否正規,還要挨個登記美人與随行人員的信息,行李也要逐件記錄歸置,那可是有的等了。
千秋爾卻沒回去,将身子向外探出,指着遠處:“阿段,你看那。”
隻見蔥郁山林間,霧氣如玉帶環繞,山莊側邊的小路上一排楊樹筆直,不時有女轎行過,遠遠看去像一盞盞花燈,連綴去到路盡頭。
那盡頭挨着高大的城牆,牆上竟開了泛出七彩光的門洞,門扉釘着塊圓鏡,每輛入門的轎子,都會被鏡子照出轎中人相貌。
正是才結束沐浴的第五批參賽者。
“原來入城是這樣...”千秋爾低喃。
并非從城門進入,而是從這用了奇異術法的鏡子。
“阿段你說。”千秋爾将手按上他肩膀,單手遮唇,斜瞅那面鏡子,語氣神秘兮兮,“那檀公是否就在這鏡子後面看新入城的姑娘們。”
“大概。”段淩霄視線也在那面鏡子,側頭向她,“我打聽的消息說,那檀公在選美大賽現場也并不出現,而是由侍從接引選出的百美,可見他藏得多深。”
兩人都沒看對方,身體卻互相靠近,低聲竊竊私語,這副自然親昵的樣子皆是落入斜後方的某輛馬車内。
車内,桃伯桃狐狸眼含怒,手中花帕被他緊擰數圈滿是皺褶,他咬着銀牙,對坐在門口的侍衛道:“你看看啊,她那水性楊花的樣子!”
侍衛這一路聽桃伯桃宛如怨婦地嘟囔千秋爾,已是有些力不從心,不知如何作答,畢竟這位聖子腦回路清奇,若是回答不對他的胃口,反而還要落一身腥。
這不,他沉默時,桃伯桃忽然将帕子蓋住臉,嗚咽:“更過分的,她的塘子那麼大,卻不允許我遊進去!”
他的主動獻媚,被她一刀捅上恥辱柱。
桃伯桃造作的哀嚎還沒結束,突聽外面轟然一聲巨響。
他扯下花帕,方才撒潑打诨的模樣消失殆盡,神情肅穆,眉眼凝重,兩指挑簾望去,分明一身豔色長裙,渾身的氣質卻冷厲。
隻見遠處城牆上的光門倏然消失,一輛轎子翻倒在地。
“檀公有令,第五批不潔,送回山莊!”門口侍衛用擴音羅盤喊道,聲音響徹整座半山。
“什麼叫不潔?”
山莊大堂内,坐着才被遣送回來的第五批參選者,衆人議論紛紛。
有個家裡人在城門口當值的,解釋道:“這不潔即是說啊,有人用藥猛咯。”
他這一語落下,堂内衆人不由打量面前這張張姣好的容貌,雖然大多人都戴了面紗,但那眉眼氣度仍舊非凡。
——這裡面,有多少是服下易容丹的呢。
易容丹畢竟是神出鬼沒的紅狐一族研制,本就造價昂貴,鮮有人用,但這選美大賽囊括九州各世家族人,錢财不是問題,隻要有門路聯系紅狐,那必然定制張絕世容顔。
但易容丹都有時效,傳言選美大賽舉辦最初,有兩名服用易容丹的女子被送到檀公身邊,某日忽然恢複真面,可是讓那美人如雲的宮殿驚動不小。
自此,檀公在光門外布置了檢驗易容丹的法陣,這法陣也并非完全能測出易容丹服用者,而是相貌差異太大才會被識破。即是說,但凡原本底子不錯,隻服用易容丹美化細節的,光門允許通過,反之,則會被打出去。
而這批參賽者若有一人被打出去,同批次的所有人都要重新回到山莊沐浴。
這當頭,除了那名被光門識破的人悻悻離去,現場還有不少人也悄悄走了,都是怕被光門打出,丢人現眼,不如現在棄賽。
大堂内人聲鼎沸,卻有一人避開讨論,從側門悄然離去。
陸歧真捏着靈符,沉聲問:“青青,如何?”
靈符另一頭,左長青正站在放置着巨大信息晶石的房間,她身前是個名叫琪琪的姑娘,琪琪放下靈符,将得到的消息寫于紙上,遞給左長青。
左長青一看,眉頭蹙起:“主子,橘諾她們已入城,而布設下的結界是定時的,觸發條件便是第六批入莊。”
陸歧真隻沉默一息,道:“我知道了。”疾步穿廊,過小徑,“段臨仙呢?”
“屬下派人把守啾鳴海四周出入口,但她始終沒現身,想來也是曉這路不可,逃去别處了。”
“拿好千裡血,我不信她一次都不用靈力。”陸歧真冷聲道。
“是。”
與左長青結束對話,陸歧真感應靈符裡另一道靈氣,傳話:“小芙,在哪。”
“主人,我才登記完名冊。”
所有被連累送回山莊的第五批,都要由美人本人再去登記名冊。
“速來第十三泉,我們撤退。”說話間,他已停在一座青磚綠瓦的幽雅小院外。
小芙并不知他找人布設結界,畢竟那不屬于她該知曉的事,此刻聽聞撤退,她愣了愣,卻也立刻道:“是,主人。”
陸歧真踏入院子。
這座山莊占地遼闊,其内置有上百座溫泉小院,逐個排序編号,而這第十三泉就有條暗道通外。眼下山莊隻進不出,幸好他信息靈通,連山莊有這麼條暗道都知曉。
陸歧真走到白煙缭繞的泉水邊,脫了外衣收入乾坤袋,長腿一邁入池,潛入水中去摸石壁,他運氣不算好,摸到第三面石壁才找見信息中所說的五瓣花紋。
雖然心急又遇坎坷,陸歧真也并沒魯莽,而是沉下心從乾坤袋掏出一枚五瓣花令,扣入這枚花紋雕刻。
他沉在冰藍水底,濃黑長發絲絲縷縷飄蕩,身上單薄的衣裳浸透,恰這時,易容丹失效,他那張俊美清雅的臉就此顯露。
靈力滾過令牌五十六道紋路,水面終于有了變化,波浪凝聚,漩渦幾轉,原先崎岖的石壁漾開,現出一條半人高的洞口。
“呼。”陸歧真探身出了水面。
小芙已來到池邊,正困惑于陸歧真突然的安排,暗想是否自己何處出錯,惹得主人改了計劃。
這時聽聞動靜,她便擡眸看去。
隻見那俊美年輕的男子黑發濕漉,眉眼淌落水珠,衣衫貼身黏附,看着很是溫雅公子的人,竟也有連綿的肌肉起伏,蜿蜒的線條頗為清健柔韌。
“下來吧。”陸歧真淡聲道。
小芙急忙收回失神的視線,颔首:“是,主人。”
陸歧真再次潛入水底,小芙幹澀的呼吸這才順暢,咬了咬唇,跟着入池。她如今仍不知曉主子為何撤退,此番又要去何處,心中愈發惶恐自己定是犯錯了。
兩個月前,左長青忽然将她從信息部調出,給了她這任務。她大有臨危受命之感,着急忙慌收集豐腴城材料,生怕何處出錯,而左長青微笑告訴她,她的相貌是所有手下中最好的,這次任務隻是參加選美,不需過多緊張。
但衆所周知,真論相貌的話,哪個女子都比不過這個男主子。而所有人也都知道,但凡接過潛伏外務,都會有主子身側相陪,無論任務有多艱難,抑或突發事件多倉皇,主子都能讓手下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