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沈言澈這三歲小孩一樣的炫耀發言,陳幸予把之前在聯誼會上高看他的那一眼,果斷撤回了。
“今天的陳經理的确是顧盼神飛,靈動出塵。”程故舟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望着陳幸予,目不斜視。
不過此時的陳幸予也隻能站在程故舟和沈言澈中間裝啞巴,一邊聽這兩人虛與委蛇,一邊看準時機随時抽身。
沈言澈:“怎麼樣程總,這兩天挺忙的吧,我看铖威新成立的分公司一直有客戶來往,程總的商業頭腦真是名不虛傳啊!”
程故舟:“沈總您過獎了,當時也隻是本着‘但行好事、莫問前程’的初心來的,當然,承蒙維盛營銷的宣傳推廣,特别是陳經理專業用心的策劃,成全了铖威這無心插柳的意外收獲。”
面對程故舟投來的贊賞目光,陳幸予照單全接,并回以感謝的微笑。
沈言澈:“不不,如果沒有當時铖威科技的及時救場,就不會有今天大家的共聚一堂了。據我了解,铖威在本地也一直積極參與公益活動,程總您作為企業家,這麼多年一直勇擔社會責任,不局限于個人的兒女情長,站位的确是高。”
商業互捧,陳幸予一開始覺得都是尬吹,後來慢慢聽得多了,自然也能從中辨得幾分門道。
沈言澈這番話的重點,就在這一句“不局限于個人的兒女情長”上,多少有點影射之前上熱搜的張老闆的意思,但陳幸予體會着,想必沈言澈早就看出了程故舟對于自己态度的不尋常。
程故舟這次沒有馬上接話,他垂着眼,目光在低處掃了幾個來回,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開口說道:
“說起社會責任,沈總您作為維盛營銷公益項目部的牽頭人和總策劃,對做公益的理解一定是比我更為深刻的,這一點,我真的自歎不如。其實我也不怕您笑話,我還真就是個,心裡裝着兒女情長的普通人。”
聽到這,陳幸予猛地把頭擡了起來,她覺得自己現在就該逃離現場,可不知道身體裡哪個部分不聽話,讓她走不了。
“那次救場,我的确是自私地想借着做公益的光,再次回到離幸予最近的位置上。”程故舟說完,和陳幸予四目相對,他長舒一口氣,釋然而輕松。
把沈言澈當做擋箭牌這招,怕是徹底失效了,還能用什麼打敗程故舟的這份坦誠,陳幸予現在就想知道。
“阿姨!阿姨!”
打破尴尬陣型的,是陳幸予身後的一個小姑娘,這孩子背着手,臉上挂着一個無比可愛的笑容。
陳幸予随即轉身,蹲下去問小姑娘:“怎麼啦,小仙女?”
“阿姨阿姨,我爸說我這車的車燈能亮,可是我怎麼開都亮不了,你這麼漂亮,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啊?”
小姑娘說着,把藏在背後的雙手拿了出來,一輛嶄新的玩具小車,差點直接怼在陳幸予臉上。
眼前晃過一抹白色,陳幸予當時心裡就有點怕,再一看,這輛玩具救護車确實逼真得不像樣。
陳幸予看着這輛小小的白色救護車,像被當場施了咒,蹲在原地動彈不得,她的心猝然縮成一團,不安分地狂跳着。
“怎麼了,來,我看看吧。”一旁的沈言澈帶着不悅接過了小姑娘手裡的玩具車,他上下翻看了一下,說道:“這個小車電池中間的塑料隔片沒拔掉,拔掉就能開了。”
陳幸予猜到了沈言澈接下來的動作,她被一種即将大禍臨頭的惶恐侵襲着,于是當即喝止:“别!快把它拿走!”
幾乎是同時,救護車疾馳之下的車燈閃爍和喇叭尖鳴,被一比一還原了。
一瞬間,陳幸予腦子裡閃過無數幅充斥着破碎記憶的畫面,疼痛狂暴地占領了她的頭顱,她想擡頭,卻被會場的射燈照得更加恍惚。
天旋地轉間,陳幸予感覺到耳邊的聲音無比嘈雜,而且一陣比一陣大,噩夢照進現實般,她渾身發抖,根本控制不住。
她開始不停地冒冷汗,說不清身上到底是哪裡疼,這種疼似乎透過肌膚,化成無形的手,揉搓着她渾身上下的骨頭。她不知道手該放哪,連蹲都蹲不穩,一下子癱坐到了地上。
陳幸予感覺到有人安撫着她的後背,可後背被手指碰過的地方,那種讓肌肉快化掉的酸和麻,一片一片地燒着。
耳邊的人在喊着什麼,她還是聽不清,她感覺自己馬上就要被吞進一片沒有底的流沙河。
如果說程故舟坦誠如斯,陳幸予想,那有句話,無論如何她都想說一次,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用殘存的力氣和理智,說了一句:
“故舟哥,帶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