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故舟原本是想把沈言澈這棵雜草順手拔掉的。
尤其是當沈言澈說“我們”等她回來的時候,其實他隻想任性地說一句:
“哪兒來的我們,陳幸予是我的。”
但程故舟知道,至少現在還不行。其實跟勝之不武關系也不大,最重要的是,沈言澈了解他不知道的,這幾年的陳幸予。
所以簽完租房合同這天晚上,程故舟特意請沈言澈吃了飯。
這家生意興隆的小燒烤店,充斥着推杯換盞人的談笑怒罵,彌漫着炙烤和香煙的混雜氣息,最适合說些不着邊際的話。
程故舟之前偶然間聽維盛營銷的員工說過,小沈總不勝酒力,所以陳經理經常在酒場上為小沈擋酒,甚至有時候,陳經理前面和客戶拼酒,後面還得攔着沈總,不讓他逞能。雖說他了解陳幸予這是個喝酒沒底的,但當時他聽了,也是一肚子火,心裡暗罵這小沈總。
但是今天,程故舟想,讓他逞一逞能倒是正好。
“沈總,今天謝謝你了,我敬你一杯,我幹了,你随意。”說罷,程故舟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沈言澈的臉色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悅,他指間轉着小小的酒盅,并沒有要喝的意思。目光從晶瑩的白酒轉到程故舟的臉上之後,他眼裡是藏不住的敵意與不屑,“所以程故舟,你謝我什麼?”
程故舟第二杯已經倒滿了,他再次舉杯,玩笑式地回答:“謝你,今天借個副駕駛的位置給我。”
沈言澈撇過頭,嗤笑了一聲,“切,那我豈不是要謝你,帶我找到了陳幸予的住處?”
“說好了互通有無嘛。”程故舟擡手推杯,迎着沈言澈笑意未散的臉,表示再敬酒。
沈言澈頓了片刻,到底還是拿起酒杯,和程故舟的酒杯平頭碰了一下,然後一口喝盡。
酒液過嗓,沈言澈眉頭一縮,他呼了一口氣,搖頭歎道:“好一個互通有無,不過我這兒,也沒能幫上什麼忙啊。”
程故舟把沈言澈的空酒杯倒滿,自己再舉一杯,“那也還是要感謝,看得出來,陳經理在維盛營銷頗受重視,強将手下無弱兵,還是小沈總年輕有為,給咱們帶出了這麼好的陳經理。”
沈言澈嘴角微微扯動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程總過獎。”
這第二杯酒,沈言澈喝得有些急。
程故舟再給沈言澈斟滿酒後,倒是放慢了喝酒的速度。
“不過幸予這丫頭,自來也好強,診所大夫勸她繼續輸液,她都怕耽誤上班,沒答應。我看她私下裡也用了不少功夫在工作上,嗨……”程故舟故意停了停,笑望沈言澈,“沈總這幾年和她并肩奮鬥,想必肯定是了解得比我清楚。”
沈言澈臉色微紅,“程總,‘高秘陳經理’這昵稱,你不會沒聽過吧?”說完,沒等程故舟提杯,他就把酒杯拿到了嘴邊,沾着一喝,卻又見底。
程故舟表面上一臉驚訝,裝作不知道的樣子,但實際上,他當然清楚。
“高秘陳經理”,這略帶戲谑的外号,言外之意頗多:
所謂“高秘”,一是指陳經理這麼多年來,都是“高冷而神秘”,習慣獨來獨往,很少和同事聚群。
二是說陳經理,其實更像公司老闆兒子沈言澈的“高級秘書”,她一路為沈言澈創績鋪路,深得老沈總的信任。
“我可一點也不了解她。我今兒剛知道,她還去過澳洲……”沈言澈臉上寫滿了失落,杯中酒,一口悶。
程故舟原本舉起來陪喝的酒杯,也在半空懸停了。
所以她當年去的是澳洲?不是英國?輾轉打聽到的消息,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出入?
程故舟酒杯慢慢落桌,那些過往記憶裡的死結,緊了緊,又松了松。
沈言澈看着程故舟目光閃爍遲疑,便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笑他,“看樣子,程總你也不知道啊!”
程故舟苦笑,點頭。
沈言澈卻又諷刺般地搖頭,“就這還是我爸告訴我的……”
程故舟看沈言澈已經是半醉的狀态,怕一會他醉倒不好收拾,便開始勸解他,“您父親作為維盛的老總,了解手下員工的背景,再正常不過。”
沈言澈似乎是開啟了借酒澆愁的模式,連喝兩杯之後開始唉聲歎氣,“什麼啊!她個人經曆要都能在病曆裡,我還用我爸告訴我?所以從頭到尾,她就是為了報我爸的恩才帶的我。”
程故舟看沈言澈說話已經有些糊塗,便開始了套話模式,“病曆?您口誤了,是簡曆吧?”
“對,簡曆,簡曆裡沒寫陳幸予的留學經曆。”
“那老沈總怎麼知道她去過澳洲?報恩又是什麼意思?”
沈言澈臉頰的紅色漸漸暈開,已經燒到了耳朵,他帶着委屈,把下午和他老爸的對話,完完整整地告訴了程故舟。
雖是三言兩語,但程故舟也猜到了,陳幸予在澳洲,一定也是一路波折着過來的,他心裡一陣陣發緊,開始自省自己還是來得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