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米白色窗簾,隔擋了窗外的溫度和光線,人的感官,卻總能奇妙地互補代償,一如現在,朦胧昏暗的屋内,程故舟胸膛溫熱肌膚的微濕觸感,在陳幸予指紋擦過時,顯得無比清晰真切。
還有,他被觸摸時的微顫呼吸,他稍顯強勢的溫柔把控,他喉結滾動時的吞咽聲,都通過熱烈燃燒的神經元,直達她的大腦,直抵她的内心。
19層的高樓,滾滾無聲的風大。床上,一波一波的浪亦未平。
海面上幾次疾風驟雨,程故舟掀起的風浪向天邊直卷而上,又呼嘯着沖落而下,陳幸予的身體也如同一條扶浪踏海的船,随之劇烈搖晃,伴随着所有感官的激蕩震顫,她感覺到船從海面被直直推入了雲端。
春夜風逐雨散,月光懶困而皎潔,兩人卻仍未清醒,餘溫未滅。
陳幸予耳鬓微濕,躺在程故舟的臂彎裡落汗。
程故舟指尖輕捋着陳幸予的發梢,問:“給我個期限,小星,什麼時候能正常在一起。”
“都說了不确定了。”陳幸予清了清嗓子,嘴裡含糊出幾個字。
“陳幸予,一個月,不能再久了,我真的會瘋。”程故舟側身,另一條胳膊又圍過來,把陳幸予摟在懷裡。
陳幸予眼皮恹恹,态度卻并沒有退讓,“故舟,我沒開玩笑,和你在一起這件事,我也想認真地再試一次。”
程故舟手肘撐頭,在陳幸予額頭落下輕輕一吻,“小星,我會尊重你自我調整的步調和想法,但其實……”他把手搭在陳幸予腰間,眼裡像投進了月光,“你也可以試着依靠我,當然,最重要的一點,答應我,别再突然消失了。”
陳幸予點頭,“嗯,如果……我能調整好的話。”
聽到這話的程故舟突然直身坐起,又俯身輕按住了陳幸予的肩膀,“陳幸予,這話是什麼意思?又想撩完就跑?我說了北山不是成江,你再任性,我真不會再由着你了。”
陳幸予還在程故舟的低氣壓之下試探:“Emm……那下次,我走之前跟你說一聲?”
“陳幸予!”程故舟氣急,直接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帶着懲罰意味的吻,密密實實地壓下來,陳幸予原是想出聲抗議,卻幾乎被抽走了呼吸,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嬌軟輕哼,她又想伸手推開程故舟,卻被他按住手腕,定在床上動彈不得。
陳幸予也有些急了,側頭翻身想躲,卻被身前的高牆之軀掩住了去路,被逼到無路可退,在程故舟唇齒間的攻勢再次兇猛之前,她隻好以攻為守。
此刻,程故舟心裡的不舍與惱火全都化為了熾烈的私欲,他正要再次把他和陳幸予之間的距離燃燒殆盡時,唇上卻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随即眉一皺,往後一縮。
“嘶……”程故舟忍不住低頭,他用舌尖舔了舔痛處,絲絲甜味裡透着一紮一紮的麻。
陳幸予看程故舟重新坐直了身子,但手指扶唇沒了聲息,也慌了,她忙起身跟着去摸他的傷口,“對不起故舟!沒想這麼用力的!”
未料,程故舟頭一偏,躲開了陳幸予的觸碰。
陳幸予更加慌張無措,“我去開燈,給你看看傷口!”她手腳并用地想爬下床,卻又被程故舟抻住了胳膊。
程故舟拉着陳幸予,深歎一聲才開口:“我沒事,别開了。”
陳幸予一隻腳已經站到地上,她進退兩難,又不敢再碰程故舟,隻好把道歉的誠意加滿:“對不起嘛,故舟哥。”
程故舟無奈,拉陳幸予回床,橫了她一句,“哼!心狠嘴硬!我到底為什麼這麼喜歡你!”
陳幸予看程故舟語氣化了冰,又嘻嘻地哄他:“可能還是你說的,冥冥之中的天意。”
程故舟嘴角默默上揚時,被咬到的地方還是疼,他拍拍床,正了嗓子命令陳幸予:“過來,屋裡冷,穿好衣服坐過來,認真聽我說。”
陳幸予心虛,不敢再造次,她依着程故舟的話照辦,最後到他跟前,老老實實地偏腿而坐。
程故舟看陳幸予一副溫順聽話的模樣,又心軟,幾次想開始,發現上揚的嘴角扯不平。
最後,還是開了燈,然而一開燈,他更心動。
眼前的陳幸予,臉頰的嫣紅漫延到了耳尖,垂順的黑發更襯出一雙透水無辜的雙眼,“乖巧”這個詞,在她身上,總算有了具體的樣子。
怎麼可能再放你走。程故舟心裡決斷更堅。
“聽好,陳幸予,你不對勁這件事,從你離開成江開始,我就察覺了,你一路逃跑到現在,如今還是堅持自己調整,我選擇同意的唯一出發點,就是這件事,誰也代替不了你,但是,你一定也清楚,諱疾忌醫的故事。”
程故舟說到這,刻意頓了頓,等陳幸予的回應。
陳幸予鄭重點頭之後,程故舟才又繼續說道:“所以陳幸予,期限為一個月,如果你還調整不過來,絕對不可以再逃跑,回到我身邊,試着依靠我、相信我,從這段路開始,以後,都由我陪着你。”
當慣了逃兵的陳幸予,從未如此地認真考慮過,如何在自己心裡的戰場上迎風作戰。程故舟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知曉她的過去、了解她的痛楚、又告訴她不可以逃的人。
陳幸予的雙眸好像灑滿了墜落的星辰,她鼻子一酸,沒說話,卻支起了小手指,擺出一個口型:“拉鈎。”
程故舟勾上她的小手指,回應:“拉鈎,一言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