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幸予搖搖頭,卻在看見麥俊甯手的瞬間,想起了什麼,她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怯怯地向麥俊甯求證:
“我剛才是不是……沒認出故舟哥?還……把他推倒了?”
麥俊甯愣了兩秒,笑着寬慰她:“你那個時候人是不清醒的,你也沒認出我。”
“那他看我剛才那個樣子……”這一次,陳幸予心裡的害怕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他不僅全程看見了你剛才的樣子,他還在看着你現在的樣子。”麥俊甯說着手一指,陳幸予看見了遠處無助而緊張的程故舟。
“怎麼辦啊麥俊甯……”陳幸予抖着聲音,眼淚不斷線地流,她扭過臉不敢再看程故舟表情。
“既然你問了,我就再給你個建議,毫無保留地告訴他,如果他不能承受這個現狀,你可以到我診所,讓文醫生順便給你治療失戀創傷,相信我,無論如何你都會好起來的。我去盯着陳老師的手術了。”麥俊甯笑着拍拍陳幸予的肩膀,走向了程故舟。
陳幸予隻敢微微側頭,她看不清麥俊甯和程故舟說了句什麼,擦幹淚水的餘光裡卻全是程故舟的一舉一動。
她偷偷看見程故舟向自己跑過來了!她緊攥着拳,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她感覺到程故舟已經走到她跟前了!她緊閉着眼,在想程故舟也許會給她一個結實的擁抱。
可她等了好一會兒,睜開眼卻看見程故舟也定在原地,一動不動。
程故舟就這麼定定地看着她,他眼裡好像有片深不見底的湖泊,她又開始猜不透了。
怕他一開口就是她受不了的話,她心裡默念了3個數,如果他不說,她就先開始,當然,最後會不會說崩,她自己也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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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舟哥……”“小星……”這該死的默契,來得也太不是時候。
“你先說。”“你說。”
……
陌生感從尴尬的沉默裡逐漸滋生,陳幸予心裡有些惶惶,她猛定了心思:攤牌。
沒想到,她剛一張口,就見程故舟小心翼翼地問:
“小星,我現在,是不是可以碰你了?”
這意外的開場白,把陳幸予要說的話卡住了好一會兒,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嘴角正向上翹着,“當然,你扶我到那邊坐,我有話對你說。”
程故舟手伸出來,目光卻變得遊移不定,“小星,不如等陳老師做完手術,我們再說吧?”
陳幸予搖搖頭,“不會耽誤很久,我已經想好了。”
程故舟蓦地把陳幸予手握緊了,他皺眉盯着陳幸予,“如果是那兩個字,你别說了,不可能。”
陳幸予神色慘然地看着程故舟,沒說話。
程故舟臉色也越來越不好,最後他終于沒沉住氣:“陳幸予!我可是坐着直升飛機來看你的!你敢跟我提一句分手試試!”
陳幸予笑得有些憨,“故舟哥,我腳麻了,你背我吧,好不好?”
程故舟恍了下神,但馬上轉身蹲下來,溫柔交代她:“上來,慢點。”
陳幸予輕手輕腳趴到程故舟的背上,程故舟穩穩起身,背她走向了不遠處的陰涼長廊。
“故舟哥,我生病了。”陳幸予把頭伏在程故舟的肩膀,說得很小聲。
“嗯,我知道。”程故舟慢慢走着,也慢慢回答。
陳幸予搖頭,“不,你不知道。”
程故舟輕歎着笑了一聲:“你全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
陳幸予又把頭往程故舟身上貼了貼,悠悠地說:
“從陳星時去世開始,我幾乎每天都會做噩夢,夢到陳星時把我從樓上推下來,把我推到車流中間,把我推到水裡面,每次我都死得很慘很痛苦。”
程故舟緩緩走着的步子忽然停了,他剛要扭頭細問,卻被陳幸予催着往前走,直到走到長廊盡頭,陳幸予才從程故舟背上下來。
兩人并肩而坐,程故舟把陳幸予擁入懷裡,滿是心疼:“我知道你睡眠不好,但沒想到你是一直這樣……”
陳幸予笑得更苦澀了,“并沒有一直這樣,後來我的噩夢就變了。”
她閉眼緩了一會,提了口氣才又繼續,“我夢見,你和我一起,在我的夢裡慘死,陳星時這個人真的是……我一個還不夠嗎,我還要眼睜睜看你也這樣。”
似乎是想要得到确認一樣,程故舟氣息有些不穩,他側頭問陳幸予:“是……從我找到你開始,你的噩夢就變成這樣了?”
陳幸予并沒有回答,隻自顧自說着:
“從那場慈善交流會開始,我好像出現了類似創傷後應激障礙的症狀,就像剛剛那樣,而且出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一開始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怎麼辦,我也不敢告訴你,後來是麥俊甯告訴我了一些,我心裡才大概有了點數。”
“麥俊甯……剛才也是他救了你,他是不是幫了你很多?”程故舟說着,把陳幸予抱得更緊了一些,緊到陳幸予有些呼吸不暢。
然而陳幸予沒有動,她還是緊靠着程故舟,平靜地回話:“他給了我不少專業的幫助和建議,也幫了我不止一次,我的确……”
陳幸予還沒把“很感激他”幾個字說出口,程故舟就激動着打斷了她,“我也可以!小星啊,我也可以幫你走出來,我……”
程故舟的話突然沒了下文,他怔了幾秒,終于反應過來,“可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突然出現,是嗎……”他自嘲地笑了一聲,手從陳幸予肩上松動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