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雲聚集，涼風刮過。舊港早上還是微風無雨，天光明亮的天氣，下午驟然變天，像是要下大雨的前兆。

波頓緊了緊衣服，站在牆角拿着報紙小心往街對面望去。

街對面是一艘用石頭雕刻、玻璃鑲嵌，整體斜向上指天空的恢弘大船，正是日曜教會在舊港的教堂。

波頓跟在馬奇身邊，雖然不負責安排休比的工作，但大緻也清楚休比的工作範圍，因此在産生惡意的那一瞬，他想到的是揪出休比工作時間幹外快，或者是拿到休比可能用市政廳議員的身份出賣信息的鐵證等等。

但不管怎麼說，波頓都沒想到這一趟從上午跟到了下午，還跑到了日曜教堂門口吹了半天冷風。

休比撞他時嘴上說得嚣張，但出了市政廳後像是顧慮着什麼，行事謹慎多了，繞來繞去半天後終于目的明确地沖着日曜教堂而去。

波頓擡頭看了眼天色，烏雲密布像是很快就要下大雨了，再不離開他就要變成落湯雞了。

休比進去日曜教堂已經一個小時了，一直沒有出來。波頓煩躁地扣着手指，忍不住原地來回踱步。

又過了五分鐘，波頓在天氣和擔心休比發現他的跟蹤等多種因素下，咬牙收起報紙，狠心弄亂自己精心整理的發型并解開外套後，向着日曜教堂正門直直走去。

“先生，祈禱時間已經過了請明日再來吧。”站在門口的教會人員微笑着将他攔下。

波頓神情不耐：“可我剛剛看見個不是教會人員的人進去了。”

“是您看錯了，請明日的祈禱時間再來吧。”

“說起來日曜教堂什麼時候有限制信徒在非祈禱時間進入的規矩了？”波頓質疑道。

這個規矩他之前可是聞所未聞。

“最近太多信徒找莫裡克主教了，主教有些精神疲累需要更多的休息。”對方依舊保持着面具般的微笑将波頓攔住。

這個事情他早上才和馬奇彙報過，确實是事實，但波頓不在意那些，他隻在意休比為什麼能進去以及他究竟在做什麼。

眼見正門進不去，波頓先當着教會人員的面離開，而後繞到日曜教堂的船首下方。

由于日曜教堂整體是艘斜指天空的大船，因此在船首處有很大一塊懸空的空間。

但這不代表這裡沒有教堂的出入口。

波頓看了看四周，天色陰沉路人都急着回家，教會人員也躲在教堂裡。他卷起衣袖，從托舉大船的波浪冒險往上攀爬。

他順着波浪而上，幾次差點掉下高高的建築，吓得心髒咚咚直跳。所幸沒一會讓他摸到了最近的一塊彩玻窗，他沖刺地跳了過去，嘭地撞在了玻璃上，将窗戶撞開。

撞開窗戶的動靜吓得波頓立刻滾到室内一旁的雕花拱柱邊上，貼着牆壁屏住呼吸。

日曜教堂之内，莫裡克正站在泰西斯女神像下對着休比說話，看起來并沒有聽到窗戶被撞開的聲響。

教堂的拱形設計讓每一聲談話都異常清晰地傳遍整個教堂。

“這次隻有四個，數量有些少了。”莫裡克的聲音傳來。

“抱歉主教大人，市政廳的格萊特最近查失蹤人口查得很緊，這段時間确實不太好弄......”

“别找借口！你要記得你的承諾，你兌現不了，我也不會兌現給你的東西。”莫裡克冷漠的聲音打斷了休比的話語。

波頓聽到這裡意識到了什麼，背生冷汗，心髒狂跳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大地響在耳側。

他想，不會吧，莫裡克是舊港最有權勢的人之一，又是日曜教堂的主教，怎麼可能會和最近的失蹤事件有關？他為什麼要這麼幹？那困擾市政廳兩周的白霧又是怎麼回事？

心緒混亂之下，他什麼也想不出，隻有反複的質疑和不可置信來回在心間念叨。

“是是是，下次不會了主教大人。”休比連連答應。

“這是這次的聖水。”莫裡克将懷裡的聖水放到垂眉斂目的休比手中，湊近用氣聲道，“可不是稀釋後平日分發的那種，是從日曜之塔送過來的。知道我對你的看重嗎？”

休比聽見日曜之塔四個字，雙眼亮起：“多謝多謝主教大人！”

光芒彙集之處是泰西斯悲憫的神像，然而在神像的陰影之中兩人卻大聲密謀着舊港最近的失蹤事件。

波頓看見這一幕不受控制地渾身一抖，然而在不可置信，巨大的害怕後他心頭卻湧上一股狂喜。

這可比揪出休比工作時間幹外快，或者是拿到休比出賣市政廳機密信息的鐵證更加緻命。

波頓在上頭盯着休比從他腳下路過，再從教堂的正門離開。他打定主意了，這件事沒必要立刻告訴市長閣下，這麼大的把柄，他想要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

秘密聽完，波頓蹑手蹑腳地向着來時的彩玻窗走去，然而不等他離開，他聽見教堂内一聲布帛撕裂并一陣非人似獸的痛苦吼叫。

波頓吓得一抖，想要回頭看看情況，眼睛先被牆上巨大的扭曲的陰影吸引了注意。

陰影扭曲舞動看不出形狀，方才瞥見的泰西斯神像悲憫的神态在他腦中一閃而過，波頓直覺不能回頭，咽了咽口水，火速從窗子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