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晨爬進洞口，甄平安也緊随其後。

爬了一小會，再次霍然開朗。

二人又進入了一個空曠巨大的洞穴，此洞卻自帶光亮。洞口左右兩側都燃着火把，正對洞口的石壁前，立了一尊金光閃閃的神像。

神像面容與菩薩相似，身體卻有六隻纖長的手臂。手臂向四周伸開，占滿了整塊石壁，乍一眼看去……

竟像隻巨型的蜘蛛。

這種鬼怪的巨物感和菩薩的慈善微笑對沖，洞穴的漆黑與神聖的金光相映，整個洞穴都散發出某種讓淩衣喘不上氣的古怪。

慘死的鬼魂引的路，進的是個墓室，一路上都是吊死鬼……怎麼忽然出現了個神堂？

而且……那股來曆不明的花香似乎也沒消失。

甄平安一時之間也沒動作。

杜晨卻像見到了救星，之前的惶恐不安一掃而空，連連跑到神像下的墊子上，雙手合十，磕了好幾個響頭。

“哥！”磕了一串頭後他仍沒起身，隻是扭頭喊甄平安，語氣焦灼：“你也快來啊！這是鎮墓神，是保我們平安的！”

甄平安隻是微微一笑，仍舊閑适地靠在石壁上：“你認識？”

“你這是什麼問題？我，我這都不認識那不完了嗎！”小孩急得站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地提高：“山上廟裡也供了鎮墓神的像，村裡人每次進來都要拜的！你快來呀！”

怠慢了神明，是會被降罰的！

甄平安瞥了眼神像，慢悠悠地走到杜晨身旁，拜墊之前。

杜晨安了心，再次雙手合十舉過頭頂，緩緩低頭——

他虔誠的面孔邊，一隻皮鞋踩上拜墊，徑直向前。

似乎是心有感應，杜晨猛一下睜開眼。

“啊！！！你在幹什麼啊？！！！”

然後崩潰地大叫出聲，站起來，連連後退，指着站在供桌上的甄平安又不敢罵出口，意識到自己同時指着鎮墓神，又連忙收手，捂住自己的臉，蹲在地上，不敢接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甄平安不理不睬。

他仰頭看着神像左側中間那隻手裡捏着的斧子，又低頭看了眼神像底座，估測好距離，踩過拜墊，供桌的腳，直接踩上了神像本身。

他要去拿那柄斧子？

淩衣的目光随之投去，神像金色的五指攥着一柄黑紅交織的長柄斧，光看配色都覺得不是什麼好東西。斧形也頗為怪異妖魔，像是青面獠牙的惡鬼才會使用的武器。

但似乎沒什麼煞氣。

淩衣進過無數副本，在長生塔亦走南闖北，對真正危險的東西，已經能憑氣息下意識辨别。

所以他沒管甄平安的行為，隻是有點擔心對方會掉下來，畢竟神像滑溜溜的。

好在神像上還纏了很多類似蓮花一樣的植物——當然不是真正的植物，是人類用金子打造的裝飾品，沒有規則地鑲嵌在神像身上，如同山壁上突起的落腳點，正好方便了甄平安攀爬。

甄平安的手腳也很利落，迅速且穩健，路線也早在踏上神像前就在腦中規劃好了，一上去，行雲流水，不見絲毫停頓躊躇，沒一會就從神像手中抽出了那把斧子，叼在嘴裡，原路爬回。

“你……你還拿鎮墓神的東西……”

地上，剛磕得暈頭轉向打算起身緩緩的杜晨，見狀又是兩眼一黑，身體一軟，感覺下一秒都能吐血。

“偉大的神明怎麼會和我這種蝼蟻計較？”甄平安掂量兩下斧頭，将鐮刀放進背包，斧頭繼續拿在手裡，當貼身武器。

杜晨已經無力理會這無賴，隻是更悲戚地仰頭哀求：“鎮墓神，您看見了，大不敬都是他一個人犯的，您心中不悅，怎麼罰他都行！千萬不要怪罪到我身上啊！我對您是五體投地，心悅誠服，從頭到腳，從内到外，從小到大……”

甄平安竟還很有耐心地聽他啰嗦完，對方猛猛磕頭時才忍不住笑出聲：“行了沒？走吧。”

杜晨自己也清楚，這裡畢竟是在地下墓穴，不宜久留。嗑完了九個響頭，起身要走。

“額……”

走了兩步，停住了，看向甄平安：“走哪邊？”

神像背後的石壁上有兩道出口，一左一右，一模一樣。

“你對你的神好像也不是真尊敬嘛～”甄平安戲谑道，随手拿起貢盤上的蘋果，在指尖上轉圈。

“你！你你你你你你——！”杜晨快七竅生煙了，正要原地跪下再拜一場，穴室内忽的響起一陣隆隆聲，像是什麼機關門緩緩打開。

他一擡頭，一個紅彤彤的蘋果正落在指尖前，吓得他猛然彈開，絕望和憤怒都拉滿了：“甄平安！！！”

恍惚之中，淩衣從這一聲裡好像聽到了慕容潇的回音。

同樣的驚怒交加，忍無可忍……

但吼的是燕絕。

又是燕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