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準被燕淩一句話把所有勸說都憋了回去,他自幼讀書受教,一直遵守禮數規矩,現在面對燕淩這種随性而為,把規矩體面都踩在腳下的貴女,簡直是束手無策。
他決定不在燕淩的想法上再過多糾纏,燕淩自幼生活在冷宮,想必也沒有接受過什麼正統教育,現在這樣也算情有可原。不過他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多了勸谏的責任,若是能引導公主向善,那也算報效聖上了。
“殿下不喜歡列女傳,那便算了,您可想讀些聖賢的書?或者草民為殿下講解李清夫子的三談經,他是大儒,對很多事都十分的有見地。”
燕淩挑了挑眉毛,季準之前要死要活覺得自己要來當面首,結果真坐在公主府還沒半天呢,就又把自己當教書先生了,她臉上露出了不感興趣的神色,語氣裡還帶上了幾分嘲弄:“季郎君是覺得本宮無知,想要教導本宮嗎?”
季準自然不能認下這個罪名,他剛要張嘴反駁,就被燕淩的手勢止住了話頭。
“本宮從來都對聖賢書不感興趣,現在沒興趣,過去也沒興趣,本宮活到現在,也不是靠聖賢書裡的道理,”燕淩往靠枕上一靠,就有人把桌子上的花剪和花枝收走,重新上起了茶和點心,“所以季郎君不必費工夫了,你來這裡該做什麼,難道心裡不清楚嗎?本宮又不是未開蒙的小孩,你也不是私塾裡的教書先生。”
季準努力心平氣和,他和安國長公主的鬥争明顯會時間長久而且艱難,決不能輕易因為她說的話就亂了陣腳。他在心裡默念了幾遍平心靜氣,這才開口說道:“公主有手段有能力,季準才疏學淺,怎麼敢做公主的老師,不過學海無涯,就算是殿下這樣的身份,多讀些書也是好的,況且草民聽說聖上年少時學習十分刻苦,殿下是聖上的胞妹,自然天性一緻。”
燕淩笑了起來,她像貓一樣眯起眼睛看向季準:“你這個馬屁不應該在我這裡拍,應該當着皇上的面拍才對。可惜了,我和他天性并不一緻,我和先皇一樣,喜歡好逸惡勞,坐享其成……”
“殿下!”季準努力了半天的平穩心态還是碎成了豆腐渣渣,“您這樣說先皇,被人知曉了可如何是好?!”
“季郎君怕什麼,”燕淩毫不在意地晃了一下手,“又不是你在罵先皇。”
季準窒息地看了看四周,發現屋子裡的侍女們都像沒聽到一樣,尤其是雲雀,臉上甚至一片坦然之色,還沖着他笑了笑,想必這種話燕淩私下裡沒少說,可他現在隻是一介平民,實在承受不了這份刺激。他吸了一口氣,決定離這個話題越遠越好:“那公主喜歡看些什麼書呢?還是說想習習字?”
燕淩似笑非笑地看了季準一眼,面前的年輕男人額頭上起了一層薄汗,不由覺得他實在不夠沉着,皇位上的人都已經換了一個了,居然還會懼怕這些小事。
“雲雀,給季郎君拿兩本我喜歡看的書,”她大度地順了季準的意,沒有再為難他,“季郎君聲音這樣好聽,是該多讀兩本書。”
季準松了一口氣,甚至隐隐有了幾分感激的情,他心裡默默幫燕淩開脫,先皇待她不好,她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就算是旁人知道了,想必也不會多說什麼。
不過等雲雀把書拿過來他就不這麼想了,他看着書面上的金钗美人直發懵,随手往下一翻,裡面還有些看上去就很香豔的插畫。
他啪地把書合上,眉眼之間已經有了些惱怒的意思,燕淩把些淫詞豔賦拿給他讀算是什麼,她不要臉面自己還要呢!
“您這是幹什麼?身為公主,怎可看這些不三不四的東西,”季準聲音都大了起來,眉頭皺的像打了個結,“您就算不喜歡看那些聖賢之言,也該看些正經書才是!”
燕淩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可太裝模作樣了:“這有什麼不三不四,難道季郎君沒有看過話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