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晴天下意識清了清嗓子,卻又在頃刻間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這副樣子,是根本不可能接通這個電話的。
她頭上還裹着紗布。
鄒晴天忍不住洩氣,擡手摁斷了闫桢的視頻請求,自暴自棄地靠在床上,擡手打着字。
【我爸我媽來了,現在不方便接視頻,等回頭我給你打過去。】
這次,闫桢那邊倒是很快回了消息。
【真的嗎?】
鄒晴天看清楚消息的一瞬間,沒忍住倒抽一口涼氣,心頭發緊着,右眼皮卻又忍不住亂跳。
鄒晴天動作輕輕地摁了下右眼皮,卻還是不可避免地牽扯到額頭上的傷口,疼得她龇牙咧嘴。
鄒晴天呼了口氣,梗着脖子堅持。
【你不相信我?】
鄒晴天反問他。
兩分鐘之後,闫桢發來了一條語音。
五秒鐘。
鄒晴天擡眼看了下半掩着的病房門,擡手将音量放小了點,将聽筒湊到耳邊,下一秒,闫桢帶着啞意的聲音混雜着電音傳進鄒晴天的耳朵裡。
“鄒晴天,别騙我。”
“......”鄒晴天第一次感受到,原來人在極度慌亂的時候,除卻心髒跳得很快,就連手腳都會跟着發軟,發空。
好像什麼東西都抓不到,什麼東西都不屬于自己。
鄒晴天喉間有些哽,像是要追着一股風去似的,手指懸在視頻通話的按鍵上,正準備按下去的瞬間,門口傳來鄒明珠的聲音。
“晴天,我們回來了。”
鄒晴天擡眼一看,鄒父鄒母手上提着飯盒和水果,鄒晴天手上也沒空着,也提着包裝袋子。
鄒明珠仿佛能透過她的表情和動作看出來點什麼,但目光中卻仍舊平平的,沒帶什麼情緒。
“爸媽也沒吃飯呢,先吃飯,吃完再說。”
“......”
幾秒鐘之後,鄒晴天眨了眨眼睛,将手機倒扣在床頭櫃上。
“來,吃飯吧,買了排骨湯,給晴天補一補。”
鄒晴天無奈笑道:“人家骨折的人才喝這個呢,我隻是砸到頭了,又不嚴重,喝這個幹什麼?”
“什麼啊,都腦震蕩了,還不嚴重,暈了好幾個小時了,”鄒母說着話,招呼鄒父把桌子支起來,鄒母開着飯盒,接着說,“你都不知道我接到你們老師電話的時候腿都軟了,我和你爸你姐輪番給你打電話,永遠是無人接聽。”
鄒晴天抿着唇,眼眶有些酸。
應該是病房的燈太晃眼了。
她想。
“行了,不說了,現在沒事就好了,以後小心點就是了。”鄒父這次倒是罕見地沒疾言厲色。
鄒晴天接過勺子,開始吃飯。
鄒明珠坐在床側的闆凳上,就這床頭櫃吃飯,鄒父鄒母坐在病房的茶幾前,沒注意到這邊。
鄒晴天偏過身子問鄒明珠:“姐,我什麼時候能出院啊?”
鄒明珠看了眼父母,應聲:“醫生說讓你再觀察幾天,今天估計是回不去了。”
“......”鄒晴天不死心,接着問,“那爸媽呢?她們...”
鄒晴天猶豫了下,緊急刹住了那句‘那他們什麼時候回去’。
這句話怎麼聽怎麼像是趕人走似的。
但她不知道是否因為受傷了,腦子好像轉得比往常慢了點,一時之間還真沒在腦子裡搜尋出能替代這句的話。
但鄒明珠何其聰明。
她輕輕揚了下唇:“這裡太擠了,晚上爸爸就回酒店了,我和媽在這陪你。”
她說着,往嘴裡塞了口米飯,眼睛彎着:“媽媽睡覺,你知道的。”
鄒晴天抿了下唇,将自己抑制不住的笑意掩下去:“哦。”
好不容易入了夜,鄒晴天才從鄒母絮絮叨叨的往事回憶中脫出身來。
鄒母和鄒明珠睡在病房裡的臨時搭起來的床上,病房内的大燈已經關了,隻有鄒晴天床頭上的一盞微弱燈光亮着。
鄒晴天閉着眼睛,安靜地“陪睡”。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寂靜的病房裡傳來響動聲。
鄒晴天擡眼,瞧見鄒明珠已經坐起身來了。
昏暗的病房裡,她朝自己比了個OK的手勢,鄒晴天知道,這是已經睡着了。
她面上止不住笑,摸起手機就起身穿鞋。
鄒明珠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坐在椅子上,叮囑道:“穿件薄外套,京北晚上冷。”
鄒晴天應着,把自己脫下來的襯衫又套在了短袖外面,然後悄悄出了病房。
她走到走廊盡頭,躲進衛生間裡。
還沒等她開始給闫桢打視頻,她就注意到了鏡子裡的自己。
面色蒼白,嘴唇幹裂,額角上還貼着掌心大的紗布,因着在劇組幹活太忙了,她已經很多天不化妝了,隻畫個眉毛和口紅就出門。
但現在,也早已經掉沒了。
鄒晴天嘴角拉平。
實在是有點難看。
她歎了口氣,打開手機給闫桢打了個語音電話。
鈴聲響了很久很久,也沒被人接起。
鄒晴天心提起來了,淺淺皺着眉。
直到快要自動挂斷時,屏幕上的字一跳,才從連接中,變成了00:00。
鄒晴天吞咽了下,才沖着那邊道:“闫桢。”
那邊傳來他淺淡的呼吸聲:“我在呢。”
鄒晴天不知為何,忽而鼻子酸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