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月華摟他入懷,心疼地說:“瑾兒平安,阿娘就開心。”
玥兒被養的白白胖胖的,像個無憂無慮的開心果,逢人就笑,還會爬了。
這就是年紀小的好處,記不住事,也沒了那些煩心事。趙月華總想和她多呆會,她生怕玥兒不親近她。
每次入宮,趙月華便笑得更開懷些。
等月份大了,趙月華肚子帶上包袱,裝作顯懷,漸漸不去宮中,免得碰見曾後,讓曾後察覺出什麼異樣。
其後,又以求個清淨為由,跑到近郊莊子待産,暗地裡常去陪安娘聊天解悶,順道照顧她。
曾少臣對安娘十分體貼,見她胃口總不好,連着以前愛吃的點心都覺得惡心,整個人倒逐漸消瘦。
連安娘愛吃的櫻桃畢羅,也學着做來。安娘睡不好,腰、腿甚是酸痛,曾少臣便主動學了推拿之法,為安娘按摩。
曾少臣看起來是個悶葫蘆,待安娘卻是萬般的貼心。
可安娘或許是年紀大些,還是頭胎,腹中胎兒實在是折磨人,最怕的是她憂思過重加劇了痛楚。
趙月華托蘭徽尋來一位信得過的醫士為安娘診脈,施了針灸後,隻留下一句:“夫人有心結,若不能放下,我所做的都是徒勞。”
“安娘,是有何事使你煩惱?”趙月華聽後,與安娘獨處時問起此事。
安娘沉默許久,見趙月華真摯的神情,哽咽道:“公主,您可知少臣早就立誓要用此生報答太後,為了我,他失了對太後的承諾,我能看出來他心中苦悶。”
趙月華從未想到這一點,得安娘提醒,覺得按照曾少臣的性子,的确是會有此糾結的。
她作為局外人,趙月華按照她的直覺寬慰安娘:“安娘,在曾将軍心中,你比一切都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身體無恙,不要在此事上為你自己平添煩惱。”
“多謝公主擡愛。當少臣說要與我一同赴死之時,我也這麼以為,這些年我一心當好他的賢内助,終于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可現在,我常常覺得他又離我好遠。他極其懷念芳娘,自然越發敬重太後,我卻讓他陷入如此境地。”
安娘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這是趙月華第一次知道安娘竟對曾少臣有愧。
“安娘,你不要多想。你不妨将心事說與曾将軍聽。”趙月華想着解鈴還須系鈴人。
可安娘聽到這一說法,不願多談一句,隻請求:“公主,請您别向少臣提起此事,免得他為我憂心。”
那日,安娘說出心中想法後,臉上看起來明顯輕松不少。趙月華以為安娘隻是孕期焦慮,并無大礙,也就沒有向曾少臣提起安娘的心事。
後來,趙月華才知道,安娘與曾少臣有太多誤解。
相識三十多年,成親十餘年,都不曾将真情坦誠相告。他們對彼此熟悉又陌生。
安娘生産時,這胎令她痛不欲生。趙月華備的穩婆和女醫士經驗老道,看出安娘此胎不易,趕緊給她灌了碗參湯吊着。
趙月華不敢打擾安娘,隻能在旁焦急地看着。曾少臣本在屋外候着,等了一夜,他還是心急地闖了進來。
生了一天,孩子總算落地,是個男嬰,這孩子不輕,可見營養充足。
穩婆的一聲“生了生了”,伴随着嬰兒洪亮的啼哭聲,安娘卸下力氣,放松下來,她虛弱地說不出話來,與床邊紅了眼睛的曾少臣相視一笑後,見了孩子一面後,她的眼睛快睜不開。
所有人都關注着安娘的情況。
曾少臣輕輕撥開安娘的亂發,覺得安娘摸起來冷如冰,滿眼心疼地問道:“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好點了嗎?”
“夫人出血了。快,止血。”穩婆和醫士見情況不對,忙上前查看。
趙月華和曾少臣都說隻要能讓安娘好起來,要什麼靈丹妙藥都可以,醫士還是判了安娘的結局,她的底子太差了。
無力回天。
字字如錐,刺入曾少臣的骨血。霎時間,曾少臣佝偻着高大的身軀,失神地望着安娘。
安娘拼着最後的力氣說道:“讓少臣陪陪我吧。”
趙月華拭去關不住的淚水,帶着孩子和衆人撤出門外。
“少臣,是我不好,不能陪你走下去了。還好,還有孩子,”安娘躺在曾少臣懷裡,小聲說道,“是我還讓你夾在我與太後中間為難,現在,老天幫我們做了決定,何嘗不是我們的幸。”
曾少臣眼裡有血絲,壓抑着呼吸,身體顫抖比在戰場上第一次殺人時還慌張。那時候,是安娘在安慰他。
安娘和曾少臣的孩子似乎心有感應,配合着大哭起來,怎麼哄也哄不住。
好一會兒,曾少臣才意識到安娘說的話,道出:“對于我來說,為你做任何事,我都心甘情願。”
這句話,安娘等了很久。可她沒辦法再作出回應。
她真的走了。
“安娘!”
曾少臣頭埋到安娘身旁,發瘋似的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