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德館一事由趙月華提議,曾媓便由趙月華親自幫助和音主持開館的大小事宜。
趙月華少不得要和音交接,正順了趙月華的心思。
在羽林軍中如魚得水的和音,用軍功和武藝赢得士兵的愛戴,可和音即使單獨面對趙月華,依舊是冷漠而淡然的樣子,唯有蘭徽的事讓和音一如既往地主動。
趙月華先與蘭徽談起,她見和音似與四年前不一樣,想同和音聊聊戰争的事,蘭徽替和音拒絕了。蘭徽也察覺出和音的異常,但和音始終不想再提起那場戰争,蘭徽不想硬逼和音憶起傷心事,她選擇尊重和音的選擇,她告訴和音:“隻要你需要傾訴,阿姐随時都在。”
“一将功成萬骨枯。”蔓兒也勸趙月華不必強求經曆戰争的和音恢複往常狀态。
而慶功宴後第三日,幫助明遠善解開心結的明鏡大師向趙月華告别,他志在四方,餘生隻為繼承法雲大師的遺志,宣揚佛法,無意在京師停留過久。
趙月華恭敬地送别明鏡大師:“多謝大師安我摯友之心。日後若有需要,我定全力相助。”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所做之事本不為公主回報,但求無愧于心。可在京師多日,貧僧的确有事相求。”
“大師但說無妨。”
明鏡大師做的都是兼濟天下的事,趙月華很樂意祝他達成所願。
“就請公主助大應再無曾金絮這樣的官員,還天下一個太平。”
望着明鏡大師遠去的背影,趙月華的思緒回到當初同明鏡大師聊起明遠善一事。
明鏡大師知曉内情後,聊起從法雲大師處了解到的細節。
“師父确實見過一名發須皆白的男子,至于男子此後命數,貧僧出于好奇問過一句,但師父隻說,他隻見過此人一面,年紀不過二十,便有油盡燈枯之像。依師父推斷,男子應當命不久矣。”
“不過二十?我這位友人将滿三十。這或許意味着患此病不意味着壽命已定?”
趙月華抓住其中一點,喃喃自語,但明鏡大師不能幫她肯定這件事。這是罕見之症,聽起來似乎是百年來才有一位患此病,全天下的醫士就是尋不出根治之方。
趙月華知曉出家人不打诳語,轉而聊起另一件事:“大師聽過杜威這個人嗎?”
“杜威惡名,無人不知。”
“那大師可曾聽過杜威創下的百種酷刑,”趙月華不求疑惑不解的明鏡大師回答,于是自顧自說起,“其中一種刑法讓我記憶猶新。杜威告知蒙住雙眼的犯人,他會割開其手腕,令其流幹鮮血而死。最後犯人果真死了,可他的身上實際并無傷痕,即便仵作來驗,此犯人痕迹竟與通常失血過多而亡的人并無二緻。大師可知為何?”
明鏡大師雖未聽過杜威的酷刑,但他卻能點出其中玄機,答道:“恐懼。”
“大師明心見性。是恐懼讓犯人相信自己在流血,并且促使身體做出相應反應,”趙月華點出她真正想要說明的,“我這位摯友,或許也是因為恐懼才活不下去。恐懼是未知的,有時,我們何不變出足以消除恐懼的事實,讓人安心。可惜我沒有這等本事讓我的摯友相信。”
但明鏡大師的名頭足以讓信佛的明遠善信服。這是趙月華未說出口的。
趙月華記得經書中有一則事,有師父為讓無力前行的衆生順利通過險道,變出一座城,稱隻要順利進城便可安穩快樂,疲勞的衆生頓時歡喜入城。城乃幻象,是為讓衆生休息後有力氣繼續趕路。
既然佛家因善意可變出幻象,應當可以因救人一命撒一次謊。這是趙月華的靈光一現。
但趙月華不想直說,免得冒犯明鏡大師,她對佛法僅有作為外行的淺見。她不想在明鏡大師面前班門弄斧,誤解佛家真谛。
而明鏡大師隻一瞬間懂得趙月華的心聲,不需要趙月華勸說。其後,他有了一套說辭,來安撫明遠善的心。
于是,趙月華不止在口頭上應下明鏡大師的請求,更在心中默念三遍有餘:“願我可保天下海晏河清、時和歲豐。”
弘德館二十名生徒的人選确定下來後,趙月華與和音确認過。此二十人均出身顯赫,父親不是王爺,便是宰相尚書。聽完名單,和音雖早有預料,但依舊臉色沉了幾分。
趙月華替和音道出心中定論:“這很不公平。”
這不是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