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說?”荷華下意識追問。
然而她的問題,卻被他以吻封緘。
香津濃滑在彼此舌尖纏繞,他吻得很霸道,也很深入,像是烏雲蔽天,也像是夜色在山澗直罩而下。
她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墜入無邊的黑暗裡,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反應,隻是本能地想将自己與他貼得更緊密。
兩人好不容易分開時,搖光在她耳邊喃喃低語:
“距離旭日升起還有一陣子,不說這些,信我便是。”
又不知過了多久,床帳搖曳的幅度漸漸變小,最終歸于安靜。
沉沉夜幕籠罩下的宮廷萬籁俱寂,唯有銅制的滴漏裡偶爾傳來幾聲水珠墜落的滴答聲。
雲雨初歇時,荷華已經睡去。
凝視着懷中人的睡顔,搖光不由得神思遊弋。
如今前朝以丞相顧謂為首的勢力,步步緊逼,要求自己徹查宸王烨遇刺一案中,刺客與兆朝遺民的聯系。
自己翻看卷宗與證詞,一切都無懈可擊,直指刺客就是兆人。甚至,指示他們的人,都與兆朝王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然而,正是因為無懈可擊,才愈發加重了他的懷疑。
太明顯了,明顯到幾乎就是告訴所有人,王後便是幕後主使。
但依照自己對荷華的了解,她不至于直接讓人刺殺父王。畢竟沒有子嗣的情況下,父王才是她在宮中最大的倚靠。
甚至,自己就是利用她的恐慌與孤苦無依,才能順利返回王都。
想起那日自己在長門園暗道裡遇到的昏迷不醒的荷華,搖光眉心緊蹙——如果真是當年纾夫人留下的後手,那發動的時機也應該是荷華的孩子被立為太子之後,而不是現在。
但此事如果與纾夫人無關,又會是誰呢?
搖光越想越覺得一切都如同亂麻,理不清楚頭緒。
許是感覺有些冷,荷華無意識地呢喃一聲,往他懷裡縮了縮。搖光索性不再去想,隻是摟緊了對方,阖上眼睛。
倦意如潮水般襲來,他睡前依稀想到,唯有絲帛上那些稚拙之語,才能看得出當年初入紫宸宮時,那天真懵懂的青衣女孩的幾分影子。
……
第一縷晨曦照下的時候,荷華悠悠轉醒。
帷帳頂在晨曦的光照裡如湖面水波般蕩漾,她側過臉,枕邊空無一人。
念薇端着盛滿清水的銅盆與絲帕緩步而入,随後為荷華披上一件外袍。博山銅爐裡的龍涎香已經焚燒殆盡,唯餘下滿殿甜香。她站起身,廣袖輕拂,帶起一陣微風,似要将這密不透風的香氣一并拂去。
梳妝完畢,荷華正要用早膳,卻見一個精巧的漆盤裡盛放着四五塊晶瑩剔透的桂花糖,色澤猶如金秋的陽光,溫暖而明亮,香氣撲鼻。
她不覺拈了一塊放入口中,桂花糖軟糯适中,既不會過于堅硬難以咬動,也不會太過綿軟失去嚼勁。輕輕咀嚼,一陣甘甜在舌尖散開,如絲般順滑,接着,桂花的香氣漸漸彌漫開來,淡雅而持久。
是……那日她患病時所嘗到的蜜糖。
她不覺問道:“哪兒來的?小廚房很少會做這個。”
念薇回答:“是明華殿那邊命人送來的,說是小君喜歡吃。對了,制糖的方子,大公子也一并命人告訴廚房的方廚子了。”
荷華的心不覺輕輕一動。
果然是他。
所以……他離宮的那段時間,即便遠在邊境,也一直在暗中關注自己?
這個事實讓荷華心裡一時間五味陳雜,許久,吩咐念薇:
“那張絲帛可以燒了。”
“絲帛……”念薇微微一怔,随後想起上面的内容,下意識捂住唇,讷讷道:“小君是怕大公子怪罪麼?”
荷華搖頭,“怪什麼?本就是故意寫來讓他看的。畢竟,不知我者,謂我心憂。知我者,謂我何求。”
說話時候,她眼眸微垂,長睫密密覆住瞳孔,讓人瞧不清她眼底的情緒。
想起什麼,又道:“少府那邊可有消息?”
念薇颔首。
“十六公子查過了,說少府那邊鑄造的連珠弩,均隻供應給軍隊。而當日刺客所用連珠弩,與宸國改進後的有所不同,還是兆朝式樣。”
荷華不覺蹙眉。
難道真是兆朝遺民?可這樣一來,指使他們的人會是……
冥冥之中,她心裡不覺浮現出一個人名。
然而想到這個名字,一陣寒意不由得爬上脊背。
長姊啊長姊,你就算真的想殺了宸王烨,為何……非得是現在?
她定了定心神,繼續問道:“時鳴還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