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既然是宸國的王後,不應該是她來庇佑她們嗎?
《詩經》有言,作為王後,雍雍在宮,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即便沒有神靈監督,她也會有良好的美德,會庇佑自己的子民,慎始如一。
可……現在,現在她又在做什麼?
她……為什麼要逃?為什麼,要任由這群可憐人,被權貴欺淩?
隻因……她要那虛僞又無用的,所謂的,王後的好名聲?她要像一尊神像那樣,被人高高供奉在廟堂裡,不能讓世俗的血淚,百姓的哭喊,玷污了她高潔不染的裙袂?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她竟不知,昔日的兆朝九公主,昔日的姬氏王族血脈,從小聆聽着聖人教誨,領略諸國風華長大的姬荷華,竟然淪落到犧牲别人來保全自己的地步!!!
荷華深深呼吸,望了一眼不遠處官道模糊的影子後,毅然決然,向着聲音傳出的方向而去!
彼時,青蕪被三四個侍衛圍住。他們個個身強體壯,腰間佩着長刀,臉上盡是輕佻與張狂。
為首的侍衛身材高大,滿臉橫肉,眼神中透着一絲狡黠。他上前一步,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調笑道:“小丫頭,你逃跑的事,要是被你們媽媽知道,你就慘喽。陪哥哥們玩玩,我們就替你瞞上一回。”
說着,他伸出手想去摸青蕪的臉。
青蕪驚恐地往旁邊一閃,脊背重重地撞在樹幹上。
另一個侍衛趁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嬉皮笑臉地說:“别害羞嘛,咱兄弟們可都是憐香惜玉之人。”
其他侍衛頓時哄堂大笑,那笑聲在樹林裡回蕩,驚起了一群栖息在枝頭的飛鳥,撲棱棱地飛走了,徒留下一陣慌亂的振翅聲。
明白等待自己的是什麼樣的命運,青蕪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她拼命掙紮,可瘦弱的身體怎能敵得過這群如狼似虎的侍衛。她試圖從人縫中沖出去,卻被侍衛們一次次粗暴地推回,摔倒在落葉堆裡。
樹葉沾滿了青蕪的頭發和衣裳,她狼狽地爬起來,眼神中除了憤怒與不甘,更多的是令人心碎的絕望,隻能無助地聽着樹林裡的風聲呼嘯而過。
忽然,一個聲音清淩淩地響起:
“都給我住手!!!”
青蕪不自覺睜大雙眸。
樹木的陰影裡,有缥碧色的衣裙在夜風中蹁跹。仿佛碧湖中的月影,又仿佛春日清晨中最鮮嫩的一抹柳芽初綻。
那是本該離開,本該舍她而去,卻緩步向她而來的荷華。
見到來人,那些侍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愣在原地。
荷華冷冷掃了他們一眼:“本宮是宸國的王後,見到本宮,還不跪下?!”
“王後?”侍衛長念着這個名字,突然,“哈”地笑出聲,嘲諷道:“那老子還是宸王呢!!”
随着這句話的出口,所有人都哄然大笑,一個侍衛用手中的馬鞭淩空一揮,意欲恐吓荷華。
然而,馬鞭還沒有觸及地面,就被荷華攥住。
她用力一抽,然後對着侍衛劈臉打去!
那侍衛始料未及,鞭子裹挾着勁風,狠狠落在他臉上,直接劃出一道斜長的血痕,痛得他一聲慘叫,整個人捂住臉,向後連退了幾步。
“還挺潑辣。”見手下受傷,侍衛長惡狠狠往地上啐了口濃痰,“管她什麼王後不王後,給老子抓住她!”
荷華護住青蕪,冷冷和一幹人對視。
那些侍衛被她的氣場所震懾,相互對視,全部不敢上前。
“媽的,一群飯桶,還要老子親自來不成?!”
侍衛長怒罵一句後,剛想伸手去抓荷華,說時遲那時快, “嗖” 的一聲,仿若有閃電呼嘯而來,刺目的冷光驟然貫穿侍衛長的心髒!
一蓬鮮豔的血花,驟然盛放。
侍衛長瞬間倒地。
緊接着,哒哒的馬蹄聲由遠自近。衛尉沈冉帶着十幾名衛士疾馳而來,他的身後,還跟着時鳴,同樣是緊握缰繩,一臉焦急。
“恕微臣救駕來遲。”沈冉翻身下馬,利落向荷華行跪禮。行禮過後,他起身掃視了一圈剩餘的侍衛,冷聲道:
“我等奉大公子之命,前來護衛王後殿下安危。你們幾個,還不給我跪下?!”
因為地上侍衛長的屍體,那幾個人早已被吓破了膽,此時聽到沈冉的話,忙不疊跪地,連連磕頭,高呼“饒命”,半點不見調戲青蕪時的嘴臉。
時鳴同樣翻身下馬,他本想開口叫荷華“阿姊”,然而話到嘴邊,還是改成“殿下”,問她:“殿下,您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荷華搖頭。
察覺身旁的青蕪同樣在瑟瑟發抖,她握緊她的手,示意她鎮定。
時鳴厭惡地撇了眼跪地的人,“該死的東西,冒犯了王後,殺你們一百遍也不足惜!”
旋即,他又關切問荷華:“要回宮嗎?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荷華再度搖頭。
她微仰起臉,凝望着樹林外燈火通明的鹿鳴居,不知過了多久,總算開口:
“去鹿鳴居,本宮還有很多東西,要好好審一審。”